選擇把他連同其他一些和他目的相同或不同的人一起毫不留情地殺掉,如同拂去一件器皿上的無數灰塵。
蕭煥拉住我的手退後一步,避過迎頭濺來的那蓬鮮血,輕咳著皺了皺眉:“小心。”
我回頭,揚手,“啪”,耳光清脆地落在他臉上,我控制不住身體的顫抖:“為什麼……要這麼殘忍……”
血絲順著他蒼白無色的嘴角流下來,他伸出手指,輕輕擦掉血跡,把臉轉過來,笑容有些疲倦:“為什麼?由於我這幾天失蹤,想要趁亂取下白遲帆人頭的人已經越來越多,多到如果不殺一儆百的話,就會有更多的鳳來閣弟子為了保護我而送命。他們把性命交付到我手上,我把他們帶到天山來,不是為了讓他們在這些小事上丟掉性命。”
他臉上的笑容漸漸不見:“所以說,你與其在這裡怪我殘忍,不如好好地想一想,如果不是因為你一時義氣,把我拖在大漠中數日,形勢就不會如此失去控制,這些人也許就不用死。”
我愣愣地看著他,他說如果不是因為我把他留在大漠裡,這些人就不用死,就這麼幹脆地把責任全都推到我頭上來了。
殺戮仍在進行,垂死者淒厲的呼喊聲還在響著,他們不想就這麼死去,他們還想活著,他們每一個人都是另外一些人的父母、兒女、丈夫、妻子,現在這些活生生的人都變成了一具具屍體。
我沒有一個能為自己辯解的理由,因為我想讓自己的愛人休息,所以別人的愛人就要死?因為我貪圖和蕭煥在一起的時光,所以就該結束這些人的生命?
他轉開臉,語氣依舊輕淡:“每個人在做每件事之前,都應該先明白做完這件事之後會有什麼樣的後果,以及這些後果是不是你所能承擔的。我之所以一直都沒責怪你,是因為我容忍你,但並不是所有的人都會像我一樣容忍你,所以在下次衝動行事之前,請你先思考一下。凌蒼蒼,你不再是個小孩子了。”
我握緊手,低下頭,然後笑了笑:“對不起,我從很早以前就知道自己不能再任性了。從嫁入紫禁城做皇后的那天起,我就一直在跟自己說,凡事三思而後行,要步步為營,不管心裡有什麼想法,都要先壓著。我以為我一直做得還算不錯,不過碰到你,碰到跟你相關的事情,腦子還是會控制不住地發熱,然後就會做些傻事,真是不好意思。”
他低低地咳嗽,沒有說話。
我抬起頭,收住笑容,抱拳:“閣主的教訓屬下謹記在心,屬下目無法紀,擅留閣主,致使耽誤大局,請閣主責罰。”
喊殺聲依舊陣陣傳來,他掩著嘴咳嗽,過了很久才開口:“等回了營地,再作定奪。”
我點頭,剛想放下手,他身子卻突然晃了晃,捂住嘴,暗紅的血從指縫滲出來,一滴滴落在白色的狐裘上。
我連忙抱住他,慌著問:“怎麼樣了?”
他輕輕地搖頭,扶著我的肩膀站直身子,留給背後的鳳來閣弟子一個挺直的脊背。
我明白他的意思,動了動身子擋在他面前,不讓那些守在四周的鳳來閣弟子看到他狼狽的樣子。
他的身子微微顫抖著,呼吸急促而紊亂,隨著胸口劇烈的起伏,又一口血從口中衝出,噴在我胸前的衣料上,他用雙手抓著我的肩膀,低頭不住地咳嗽,脊背卻始終筆直。
短短几個時辰,他發作得一次比一次厲害了,我緊緊抱著他的身子,有些渾沌的腦袋裡慢慢冒出一個念頭:還有一點他是沒說的,如果不是因為我把他留在沙漠裡,馬車就不會被炸,那些維持他生命的藥丸也就不會被炸燬。
22
廝殺在半個時辰之後就完全結束,由於出其不意的伏擊很有效果,鳳來閣的弟子只死傷了十幾人,而那些陸續追至這裡的江湖人,就像蕭煥命令的那樣,全都被殺死。
方圓十幾丈之內的雪地全都被染紅,遍地狼藉的屍體,雪花依舊不緊不慢地飄灑,輕輕落在尚溫的新屍上。
這些人的屍體不會就這樣默默地被大雪掩埋,這附近一定還有遊蕩著尋找蕭煥蹤跡的江湖人,即便沒有,這裡已經臨近天山,也會有來討伐天山派的各派人士經過,這些人被殺的訊息很快會傳播出去,殘酷的殺戮會讓那些想要暗殺蕭煥的人馬上明白,十萬兩黃金再多,也重不過自己的命,這波暗殺潮就這樣被有效地遏制了。
在任何問題面前,蕭煥總能找出最有用的方法,不管是慈悲還是殘忍,也不管是正統還是驚世駭俗,只要他想達到某種目的,那麼他就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拿出最行之有效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