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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部分

女眼波流轉地顧盼一笑。春花爛漫般的笑容令他更加心動意動,情不自禁地勒住馬韁,變小跑為慢行,一路緩緩追隨在香車左右。

這樣的跟梢是很無禮的舉止,明知不可為,但實在情難自禁,他只能假裝喝醉了,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厚著臉皮一直尾隨香車而行。隔著繡簾,他聽到少女含羞帶笑的聲音:“這個傢伙真是太瘋狂了。”

她知道他只是佯醉了,而他也聽出了她只是佯罵,並不是真心惱他。那一把嬌聲不僅蘊滿了笑,分明也含著情生意動的微妙意思。這讓他更加大膽地一路追隨,一直跟到了她家門口。當她的香車消失在兩扇硃紅大門後,他還忘情地在門口站了很久、很久。

三月的桃花落下來,落在他痴痴佇立的肩膀上。一朵;一季;一年;一生——也就這樣塵埃落定,當她的面孔落入他的眼簾那一瞬。

——緣起,往往簡單如斯。我的心是經冬的樹,遇見你,如遇見春風,情不自禁就開滿了花,每一朵顏色都是暈醉似的酡紅。

那個黃昏他十五歲,生平第一次明白了相思滋味。才會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雲,心如飛絮,氣若游絲。他的母親得知了他的心事後,笑吟吟地問明瞭那少女家住何處,再託人去打聽了是哪家小姐,然後正式上門提親。因為雙方門當戶對,年齡八字也都合適,親事一拍即合,皆大歡喜地預備著來年就替他們完婚。

可是,來年安祿山的人馬卻殺進了長安。長安失守,亂軍滿城,到處都在燒殺搶掠,昔日富麗安寧的京都變成了人間地獄。安祿山要盡誅前朝舊臣,他家滿門四十餘口人選擇一起服毒自盡,他也沒有任何異議地喝下了那杯毒酒。因為幾個月前安祿山攻陷東京洛陽時,身在洛陽外祖家探親的她,在亂軍衝進府後,選擇與母親一起跳了井。如果她還在世,他或許不甘心就這樣坐以待斃。但是她已經先走了,這陽世間也沒什麼可以留戀的了。

第一世終結後,接下來的好幾世,他都在唐末以及五代十國的亂世景象裡掙扎求生。亂世的人命賤如螻蟻,他沒有一次能活到成年。不是被抓上戰場當了炮灰,就是在逃亡路上成了流寇的刀下鬼。直到有一世投生於吳越國國都杭州的一戶殷實人家後,才總算過了幾年安穩日子。並在十八歲那年,依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古禮正式娶了妻。

這是他n重的人世輪迴中第一次娶妻。洞房花燭夜,看著一身大紅喜服的新娘子,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前世曾經聘作新婦的她。

那年的暮春;那年的黃昏;那年的東風與繡簾;那年笑盈盈的嬌眼與秋波;在記憶裡猶自鮮明如繪。然而那個春日的黃昏,那個春花爛漫般的少女,早已經隨著盛世大唐一起沉沒於歲月河流,成為苔綠時光裡的一曲絕唱,空留他滿心的傷鬱與惆悵。

在那個男人可以三妻四妾的時代,他的n世中曾經有過n多女人。尤其是貴為皇子甚至皇帝時,身邊更是佳麗如雲粉黛萬千。不過入眼的美人雖然多,入心的卻很少。

封建社會的女子們,從小就被三從四德的教條束縛著,尤其是宋代開始禮教更加嚴苛,少女天真爛漫的天性都被抹殺了,大都像一個模子印出來似的端莊持重、謙卑恭順。這樣的正統淑女們有些面目不清個性模糊,一個與十個、百個沒什麼區別。酒肆妓院裡的女子倒是有著另一副面貌,但是那些風情萬千的歌妓舞姬們又未免太過風塵氣了!缺了那份純良可愛的感覺。

與之相比,記憶中的她卻是那麼鮮活生動。在氣魄宏大的唐朝,道德禮教方面的束縛不像後世那麼苛刻,開明地允許女子離異或再嫁。有情人私奔也是常有的事時有發生,人們對此並不以為怪。所以唐代的女子自由度很高,可以經常拋頭露面地外出,甚至男女同席共飲、談笑唱和,不需顧忌太多。

那個春日的黃昏,她在繡簾後對他慢眼笑盈盈的秋波流轉,與半羞還半喜的嬌笑嗔罵,在後世的道學家看來是十分輕浮的行為。可是,他卻喜歡那一派天然氣的情生意動。而後世所竭力宣揚的那些端莊持重不苛言笑的正統淑女們,在他眼中是那麼的無趣乏味,完全失去了自然爛漫的純樸天性。

所以,他一直都記得她。記得她紅紅的頰,黑黑的發,笑起來彎彎的眼——在他記憶的枝梗上,她始終是一朵娉婷的花,清香馥郁地綻放著,不凋也不萎。而他也一直記得她的名字,她姓謝,小字玉真。而那一世,他姓秦,名川,字平野。

☆、第十章 3節

在迢遞千年的時光中,陶君樸生生死死了幾十世。愛情始於第一世,也終於第一世,花開即是花落時。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