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你別想走。”
陶君樸也有些不好解釋自己的行為,於是沉默著半晌無聲。程楚翹一雙皎白瑩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直視著他湖水般幽深的眼睛,問得直截了當:“其實你是喜歡我的是吧?嘴上雖然說不喜歡,但你的行為顯示你喜歡我。陶君樸,你別想再否認——男人只有在一種情況下,才會那麼緊張關心在意重視一個女人,一個和自己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女人,不是嗎?”
程楚翹咄咄逼人的問題問得陶君樸無言以對,片刻後,他才輕聲嘆了一口氣:“好吧,我承認我對你確實有好感。但是,我們倆真的不適合在一起。”
“為什麼不適合?我要一個確切的答案?”
“程楚翹,我問你一個問題——從來沒有得到過,與得到後又失去,到底哪一個更痛苦,你知道嗎?”
陶君樸忽然改變的話題讓程楚翹一怔,沒有立即回答。而他似乎也不需要她回答,徑自往下說:“我告訴你,後者要比前者痛苦得多。始終沒有得到過的東西,縱然會令你一時難過,但最終不會讓你痛苦太久。可是,如果你曾經得到過、擁有過、並留下過許多幸福快樂的記憶。一朝失去時,你會被痛苦傷得非常深。到那時你也許會寧願從未得到過,也就不會有失去時的痛徹心扉了。”
程楚翹聽懂了,明白了:“陶君樸,原來你不肯接受我不是因為你不喜歡我,而是因為你不希望我經歷得到後又失去的痛苦——因為你的基因問題,才讓你決定拒絕我是嗎?”
“是的。程楚翹,還記得你爸爸去世時你是多麼痛苦嗎?你願意短短几年內,再次承受這種失去至親至愛之人的痛苦嗎?你不會願意的,因為這種痛苦真的太痛太痛了!人生本就苦多樂少,又何必再添情傷?與其得到後再失去,就不如從來沒有得到過了。”
陶君樸溫和悲憫的一番話,聽得程楚翹渾身一顫。父親程厚德猝然離世後,痛失至親的痛苦一直被她下意識地埋藏起來,只因一念及就是錐心刺骨的痛。從小到大一直把她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的父親,那麼寶貝她寵愛她對她千依百順的父親,忽然間說走就走了,一夕成永訣。她至今無法接受父親已經離世的事實,總覺得他隨時隨地會重新出現在她面前,笑呵呵叫她寶貝女兒。有時候在家吃飯時,她還會下意識地想喊爸爸吃飯。卻往往是聲音啞在喉嚨裡,淚水漫在眼眶中。
被勾起的痛苦記憶,讓程楚翹的眸子瞬間就蒙上了一層淚,傷心地咬著唇久久說不出一句話。看著她淚光閃爍的樣子,陶君樸心裡也酸澀難當。雖然有心想要抬手為她拭去淚水,卻終究還是選擇默默地轉身離去。因為愛護她的最好方式,就是從她身邊走開。走得越遠越好,那樣才能拉開她與痛苦之間的距離。
轉過身後,陶君樸平靜地說了最後一句話:“程楚翹,讓我們還是單純地只做朋友吧。”
淚眼朦朧地看著陶君樸撐著雨傘獨自離去的身影,程楚翹張了張雙唇欲言又止。從隱隱覺察的身心不由自主,到清晰明瞭的怦然心動,她跟著感覺走喜歡上他時,並沒有多想感覺以外的東西,譬如他家的遺傳基因。就算偶然念起也沒怎麼放在心上,覺得就像管嫣所說,陶君樸怎麼看都不像是會英年早逝的人,基因沒準隔代遺傳了呢?基因沒準改良了呢?
可是陶君樸的話卻粉碎了她的僥倖心理,並重新掀開了她心底刻意逃避的亡父之痛。死者別,生者哀,那種錐心刺骨的傷痛在她的生命中前所未有。如果可以,她希望一輩子都不要再經歷第二次。但如果選擇和他在一起,這般痛苦的生離死別,將如一座巨大冰川般靜靜潛在她人生海域的前方不遠處,勢必再次重創她的生活之輪。
而她的人生,會不會在這場重創後,永遠陷入冬雪連綿的寒冷季節?永恆的失了溫結了晶……她不敢想像。眼中的淚膜越來越厚,越來越厚,最終模糊了眼前所有的一切,包括他越走越遠的身影。
☆、第8章
中午時分,徐瑛華去了景逸興的家和他一起吃午飯。餐桌上,一邊吃,她一邊鬱悶又失望地告訴了他上午在程楚翹畫室發生的事。當然,閉口不提自己用心險惡蓄意使壞的那部分——她絕不願意被心愛的男友知道自己有著如此陰暗的一面。她卻不知道,景逸興所以會和她交往,正是因為看中了她內心隱藏著的陰暗面,想方設法要利用這一點。
“逸興,你知道嗎?今天上午有一個流氓溜程序楚翹的畫室想要非禮她,卻連一根毫毛都沒傷著她,反倒被她用衣帽架追著暴打了一頓。據說打得連他親媽都要認不出他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