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佳寧走出病房,程語主動要了她手機號,告訴她明天安陽醒了會給她電話。這一幕於洪洋盡收眼底,擔心卻又不好阻止,轉過頭,發現傅佳寧正意味深長地望著他,只得自嘲地笑笑。
小王一直等在門外,程語讓他送完於洪洋後也回家休息。
小王卻站在原地支吾起來:“太太——,陸總臨走時交待過,只要您出門,我都要在一旁保護——”
“路口鳴笛提醒的是你吧?!”程語後知後覺般恍然大悟,怪不得小王會突然出現在那家餐廳裡!
小王紅著臉點頭:“我怕您沒注意到紅燈——”
“幸虧你提醒!當時我走神了,真沒注意到!”程語感激地對小王說。“今晚我都不離開醫院,送完於總你真的不用來了。”
小王應了一聲,歡脫地跟著於洪洋離開了。
於洪洋前面,傅佳寧腳步鏗鏘,目光冷厲……
連續輸了幾袋藥液,凌晨時分,安陽終於睜開眼睛。守在一旁的程語和韓雨趕忙湊上前。病床上的她眼神空洞,臉色蒼白,嘴唇毫無血色。程語不知應該怎樣安慰她,輕輕握著她手腕上纏著厚厚紗布的那隻手。
“你怎麼這麼傻——”韓雨心疼地埋怨。
兩大顆晶瑩剔透的水珠一下湧出她眼眶。她眼眸一動不動,任由水珠越聚越多,終盛不下,撲簌簌由眼角滴落。白色枕套上的溼跡一點點彌散開來,如兩朵正在綻放的墨梅。
程語輕觸了一下韓雨小腿。韓雨識趣地閉上嘴巴,拿起面巾紙輕輕幫安陽擦拭不斷湧出眼角的淚水。
昨晚程語已把餐廳裡發生的事告訴了她,用腳後跟想想也能猜出,那個罔顧安陽死活的男人是誰!韓雨真是無法理解,不就是一個有點權力的老男人嗎?以安陽的才貌,何以為他要死要活,瘋狂若此!
正如一萬個人眼中一萬個哈姆雷特,在情感角鬥場裡,每個人都覺得自己經歷的,是世上最純最真,最蕩氣迴腸,最偉大不朽的愛情!
當然,安陽也不例外。她靜默的無聲的淚水很快潮溼了兩人脆弱的小心臟。向來嘴上死硬的韓雨率先敗下陣來。
“我去問問醫生還需要注意些什麼——”她把面巾紙塞給程語,紅著眼眶逃出病房。
程語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靜默地陪在安陽身旁。最折磨人的,莫過於這種無法釋放的痛苦,萬蟻鑽心卻不能言。
某種程度上,程語理解安陽當時的心情。在陸展奇辦公室被“欺負”那晚,她就是因為無法忍受那種折磨,才萬念俱灰地想投身大海。幸運的是,那個對她一傷再傷的人及時把她從岩石上拉回。
可是安陽呢,那個男人竟可以不顧她割向手腕的刀子倉惶逃走,這對她將是怎樣沉重的打擊!她心底的傷,怕是要比手腕上的傷重千百倍!
凌晨的醫院走廊裡空空蕩蕩,牆上的壁燈有氣無力地灑下一地昏黃。一陣沉悶的腳步聲由遠而近,最後小心翼翼地停到安陽病房門外。那個背影猶豫了幾秒,最後終於伸出手輕輕推開房門。
剛聽到腳步聲時,程語以為是折回的韓雨,可聲音那麼刻意地止在門外,她有些納悶,抬起頭,剛好看到一個踟躕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低低的帽簷,寬邊眼鏡,滿面愧疚惆悵,眼前的男人正是昨晚餐廳裡撞開程語倉皇逃脫的中年眼鏡男。當然,程語還知道他的真實身份——高副市長。
“安陽!”程語趕忙輕聲提醒還在默默垂淚的安陽。
順著程語視線,安陽目光緩緩移向門口。瞬間,她的淚水一下止住,眼睛裡迅速升騰起駭人的光芒,兩腮肌肉劇烈抽動起來。
“對不起——”男人小聲吐出三個字,步履沉重地走近病床。
“滾!滾——”安陽突然爆發,不管不顧地抬起正打吊針的手,指著他拼命嘶吼。
男人尷尬地站住,一臉落寞地望著病床上情緒激動的安陽。程語急忙按下安陽胳膊。手背上固定針頭的膠布已張開,輸液管裡回流了高高一截血液,安陽全身正在篩糠一樣劇烈顫抖。
程語有些手忙腳亂,她一面按住安陽打吊針的手腕,一面騰出另一隻手去按床頭緊急呼叫按鈕。
韓雨和值班的醫生護士趕來時,病房裡只剩下安陽和程語。他,再一次“及時”離開了。
護士處理完安陽手背上的血跡,換個位置重新幫她紮上吊針。等到護士離開,醫生欲言又止地看看程語,然後有點為難地看向站在一旁的韓雨。他已知眼前這位是院長大人的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