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塊兒進飛鷹選訓的,他成績比我好,可是袁隊沒要他。第二年他就退役了。靳平犯了案子,上頭電話直接打到梁大的辦公室,我和袁隊就被扔出來執行任務了。我們是隱身隊員,明白不?”
似懂非懂的點頭,殷虹笑著調侃:“小倪同志,你洩密了吧?”
“糟那個糕!”倪群也誇張的一拍腦袋,這下連短髮上都黏上面粉了。配上苦惱的表情分外滑稽:“怎麼一不小心說漏嘴了?”
微笑看著高大的男人起身去廚房燒水下餃子,殷虹輕輕籲口氣。
“ba……nai……”小辰景突然蹦出單音節的奶奶,只是一聲的。小胖手指著門口,口水都笑的要掉下來了。
殷虹不知怎的,心裡就覺得有點不舒服,那種預感很不好。
“餃子煮好了。”倪群的聲音從廚房傳出來,空氣中有了麵食淡淡的熱乎香氣:“老婆你吃點?我媽吃不了那麼多。看看咱手藝咋樣——”
倪群擱在茶几上的手機瘋狂響了起來,一邊響一邊震動著提溜的轉。
殷虹只看了一眼就嗓子發乾,出口的動靜都變了:“倪群,過來,醫院電話。”
孩子臨時託付給郭穎,殷虹兩口子幾乎是開飛車樣的趕到醫院。
一路上,倪群的大手緊緊抓著裝飯盒的塑膠袋,指節泛白,一言不發。
急性腎衰,肝轉移,伴隨全身器官功能性失調。
人已經進了ICU。
知道會有這麼一天。
因為從住院開始,趙主任就坦言,倪媽媽的病情不樂觀,儘管中西醫結合著一塊兒上了治療方案,奈何倪媽媽個人的底子差,而且貌似癌症的重壓在精神上也給她不小的負累。眼見著資料及指標一路下滑,直至現在失控。
PICC置管,呼吸機,心電監護儀……
躺在病床上陷入昏迷的倪媽媽單薄的彷彿紙片人,漿白的被子下幾乎看不到她羸弱的身形輪廓。
“媽,我來了。”倪群坐在床邊的凳子上,半舉起手中的拎袋:“你愛吃的餃子,兒子親自包的,蘿蔔肉餡的。”
刺鼻的消毒水味湧進鼻腔,激的人想流眼淚。
“媽,要過年了。”倪群深呼吸,一口接著一口,安靜的病房內聽的分明:“你不喜歡住醫院,我昨天還跟小虹講,等你身子養好點,咱回家過年……”
殷虹站在他身後,雙手插在大衣口袋裡,頭腦裡是剛剛主治醫生搖著頭說的那句話,反覆迴圈——
就今明兩天的事兒,該準備準備吧。
窗外的天空是鉛灰色的,醞釀著一場大雪樣的壓抑。
傍晚五六點鐘的時候,倪媽媽醒了一小會兒。
倪群緊緊握著老孃乾枯微涼的手,連大聲說話都不敢:“媽,你餓不餓?我包了餃子。你等下我去用微波爐轉一下,一分鐘就好。”
倪媽媽吃力的搖搖頭,定定的看著兒子,什麼都說不出來。
“媽你累了就睡會兒,我在這兒陪著你,不走。”倪群想笑來著,咧著嘴努力了半天,肌肉僵硬的扯都扯不動:“媽我給你唱歌聽吧,小時候你哄我睡覺都唱的那個……風兒輕鳥兒鳴……樹葉遮窗欞……”
倪媽媽渾濁的眼珠轉了轉,眼角沁溼著滾下兩顆淚珠。
這就是彌留時刻了,就是告別這個世界和所有親人、斬斷一切關聯的最後時刻了。
殷虹捏著紙巾,眼睛紅紅的,不敢哭,又沒法做到釋然。
倪媽媽把目光轉到殷虹的身上,一動不動的,帶著某種期盼和請求之意。
殷虹走過去另外一邊,跟倪群一左一右的握住老太太的手,努力讓出口的聲音不帶顫音:“媽,我也在。”只說了一句,眼淚就止不住的滾落下來,擦都來不及。
倪媽媽的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麼卻是力不從心。她用力的抓著殷虹的手,手背上的青筋浮凸著,著急的看看媳婦兒又看看兒子,目光在兩人之間流連不去。
“媽你放心,”殷虹強忍淚水:“我會好好照顧大群和孩子的。”
倪群低著頭,眼淚一滴滴的落在床沿,很快打溼了雪白的床單:“媽,你還沒吃餃子呢……你跟我說過,要多吃點……吃飽了……不想家……”
倪媽媽重新昏迷過去,各項生命體徵都在急劇衰退著。
醫生進來簡單檢視了一番,直接坦言準備後事吧,沒有急救的必要了。
殷虹很擔心倪群會暴怒,甚至做出什麼不理智的打人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