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初然瞬間靜下來,眼角的淚水還沒落下來,她臉上已是驚得不行,心頭一陣喜一陣憂。
為何偏偏挑這個時候說這句話?果真還是因為她沒法生娃娃,旁人是不願要她的,穆信不過是可憐她罷了,他明明說過自己不會……
“你、你開玩笑的吧?”初然抽噎著去抹淚花,不料他卻伸手過來,拿了袖子輕輕替她擦了去,語氣極其溫柔:
“我從不在此事上開玩笑。”
“……可是為什麼……你之前不是說,不是說不會去想兒女私情的麼。”他所說的話一向是深思熟慮過,也不像是會隨意許人終身的,但如今來得如此突然,她確實是沒法說服自己。
那日她確是問過自己有關的話,穆信細細回想起來,繼而笑道:“從前我只是覺得,以你這樣的性子,定會找到一個人真心待你的人。無論是溫子楚或是曾澍遠,都比我要能給你的,會多得多。
可是後來我才發現你在我身邊時我更放心一些,若是讓旁人來照顧你,只怕我還會有些不習慣……”
耳邊的風驟然停了下來,大約是流淚太多,這會子竟覺得耳根和臉頰有些發紅,初然怔怔地看著他,只是這麼看著,一句話也不說。
氣氛沉寂太久,猜測過她各種表情卻沒料到是而今這樣的,如此一來穆信頓時覺得自己有些微窘。
“……是我說得太唐突了麼?”
初然方才悠悠吸了吸氣,一面抹著眼淚,一面不知是哭還是笑:“不是……是我覺得,太不真實了一些,好像在做夢一樣。”
心裡驀地一暖,穆信上前將她凍得通紅的手拿下來,握在自己手心中,眼神溫軟,“那你覺得……好還是不好?”
暖意從手背流淌進來,彷彿融進了血液裡,初然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隨即卻又忽然大哭起來:“可是我……可是我不能……”
穆信伸手撫上她臉頰,柔聲道:“沒事的,天下這麼大,我們仔細去找,一定有能治好你的大夫,不要灰心。”
一直以來的悲傷情緒,在這一瞬被他劃開,初然雖是開心,可眼淚卻又流不止,她含著淚模糊著視線,重重點頭:“……嗯。”
穆信長長嘆了口氣,伸手將她擁入懷中,目之所及的夜空仍舊黑暗著,可天際裡被城內數以萬計的燈輪染成了紅色。
花市燈如晝,月上柳梢頭。
“待我忙完手裡的事,我便與王爺辭行。到時,天大地大,你想去哪裡,我便陪你去哪裡,好不好?”
初然埋頭在他懷裡,想也不想就應道:“好。”
停歇下來的風又漸漸吹起,河面激起一層層淺淺的漣漪,水中的倒影朦朦朧朧,不甚清晰。
*
翌日,今年的第一場雪降臨,早間起來推開窗時,院外便是茫茫的白色,整整一日,積雪沒有消融,反倒到了晚上又輕飄飄的落起了雪花。
不過這並沒有影響人們花燈會的興致,卻愈發平添了幾分風雅。
稀疏的雪沫,在燈光的映照裡璀璨晶瑩,悄然停在肩頭、髮間,稍縱即逝。
初然坐在銅鏡前,把最後一小縷髮絲綰到腦後,仔細瞧了瞧鏡中的自己。臉色雖還是有些不好,但已比前幾日有精神多了,今日特意挑了一條絲線顏色偏紅的髮帶,看上去顯得整個人喜喜慶慶的,和門外喧鬧的大街十分相應。
她頗為滿意的點點頭,理了理衣衫,左右又再看了看,方才走出門去。
時間不早了,天色有些暈紫,大約是被城內的燈光所照的,以往一入夜便黑得看不清形狀的烏雲,眼下卻是稜角分明。
剛走到門前,就看得穆信一人在宿府門口,靠著旁邊的一株歪脖子柳樹,靜靜瞧著街上的人來人往。
聽得些許聲響,他便轉過頭,眸色瞬間柔和下來,輕輕道:
“你來了。”
初然不自覺就笑起來,忙蹦到他跟前,搓著手呵氣:“不是說好戌時整的麼?你怎麼早到了……沒等我很久吧?”
“今天沒事,所以就早來了……”說著,他隨手替她將衣角上的雪花拂去,視線往她背後掃了一眼。
“你師姐他們呢?”
“我以為你會來得晚,所以就讓他們先去樊樓等著了。”初然瞥見他手裡還提了個什麼,不禁問道,“這是什麼?”
穆信微微一笑,遞給她:“糖炒栗子。”
“是醉仙樓門口的那個麼?”初然開開心心接過來,隨手撿了一個便開始剝,“看起來顏色挺好的,比上回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