爛仔正在裡屋抽菸喝茶聊天,我進去都不說話了,一齊看我。我在旁邊的一個張椅上坐下,老林又要沏茶,我說免了吧,還是給我杯白開水。老林倒了杯水給我,閣樓上傳來飛機播出的隱隱戲曲聲。
“怎麼樣,找到便宜的電視了。”老林含笑問。
“是。”我點點頭。“比你的便宜一半。”
“有這樣的好事?”老林和那幫爛仔互相交換了下眼色,拿了根牙籤剔起牙,“呸呸”往地上吐了幾口肉潭。“在誰那兒買的?讓我也見識見識。”
“我能告訴你嗎?”我拿起爛仔們放在茶几上的煙抽出一支叼在嘴上,悠閒自得地吸。“不能。”
“根本就沒有這樣的事。”老林剔守牙也點上一支菸,笑著說。“如果有的話你還到我這兒來幹嗎?”
“找一個人,我覺得他言而無信,太不仗義了。”
說完我冷丁起身衝上閣樓。老港客正坐在藤椅上喝茶,聽戲,見我突然進來只是眉毛一揚,並無失態。老林和那幫爛仔蜂擁擁進閣樓。
“老先生。”我剛才港客說,“幹嗎躲著不想見我。”
“嗯,我剛到,聽說你上午來過。”老港客說從容地說,“坐吧,你們出去。”他揮揮手叫那幫爛仔出去,示意老林留下。
“聽說你上午跟老林談過了,怎麼樣,還滿意嗎?”
“滿個屁意。”我抱肘走到老頭面前,“你跟我說好的是什麼價”?
老頭厚顏無恥地說:“我說的價也不是一成不變的。它要隨著供求情況浮動的。現在海上查得嚴了,進量少了,價格當然要漲一下啦。”
“你漲得也忒狠了,總不能讓我們無利可圖吧。”
“你跟他談的是什麼價?”老頭問老林,又對你說:“人瞧我的確不知道“你們談的情況。”
“一英雨一百。”老林小聲說。
“不高嘛。”老頭轉向我說,“據我所知,這就是現在的公平價,你要的臺數也太少了,不過幾十臺,幾千臺我倒可以便宜你一些好嗎,既然我原來答應過你,為了不讓你覺得我這人出爾反爾,每英寸再讓你兩元。”
“我覺得你這個人非常不老實。”我盯著老頭的眼睛一字一板地說,“就在剛才我在路上隨便問了小販,他出的價……”
“那你買他的好啦。”老頭找斷我,反唇相譏,“也省得我這人不老實的老頭讓你麻煩。”
“是呵,誰叫我這人死心眼呢,誰叫我這個傻乎乎把你當半個朋友看吧。我本來想如果同樣的價錢我寧願買你的,交個長久朋友,以後也還可以繼續有個來往。”
“沒想到你這個人還很喜歡交朋友。”老林諷刺我,繼而堅決地說,“我剛才說的價錢是最低限價。我看我們不必談,阿麼是要麼否。”
“老雜種,你最好趕緊溜回你的帝國主義主子那兒去,小心我叫你嚐嚐無產階級鐵拳的——滋味!”
老頭不動聲色,老林冷若冰霜,我下了閣樓,眾那群虎視眈眈的爛仔中穿過,揚長而去。表面上神氣十足,心裡卻充滿失敗。羞辱,尊嚴受到踐踏的感受。
老邱不在旅館,房間裡空空蕩蕩。
我羨慕張璐,我象野生動物羨慕馴養動物。
我愛慕張璐,就象一個人愛慕自己年輕的照片。
我在服務檯張璐的姐姐張霽電話,旅館的電話很難打,撥了近一個小時才通。張霽來接電話,問我是誰。我說我是張璐的朋友,是張璐讓我來找她的。她冷冰冰地問我有什麼事,我心一酸簡直想掛了電話,平靜下來後問她有沒有一個叫徐光濤的人拍電報來。她說沒有,乾脆簡潔不多說一個字。我問她能不能搞輛卡車,我買了些東西想運到,她問我是什麼。
我說是彩電,她猶豫也未猶豫說不行!我見話不投機只得把電話掛了。老邱還沒回來,我翻翻記事本,看見李白玲留的幾個地址和電話,便又撥起電話。這次電話很好要,一撥就通了,接電話的是個普通話標準的女人,我說我打誰,對方說他和李白玲出去了。
“什麼?”我了吃了一驚,“他和誰出去了?李白玲來了?”
對方警惕了,問我是誰。我說我是李白玲的朋友,這個電話就是她留給我的,又問她李白玲是什麼時候到的,他們出去幹嗎去了。
“昨天到的,我也不知道他們出去幹嗎去了,好象是接人去了。我不知道,過會你再打電話吧,他們一會兒大概就能回來。”
我放下電話,抽了支菸,又打電話。那個女人說他們還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