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佇立,仿似亙古以來便生長於此大地,承歷了千萬年風霜雪露,閱聞了數百世滄海桑田,消減了華麗硃色,盡顯出古樸本原。
悠揚的絲竹漸被沉重的鐘鼓取代,一聲聲震盪在心間。隊伍離那宮觀大門越來越近,雙澄的心亦漸漸提起。這彷彿天上宮闕一般的地方,原來是真的存在,而並非自己幼時的臆想。
太清宮,那三個飄逸如雲的赤金大字,亦逐漸浮現在眼前了。
宮觀正門前的杏黃幡子隨風飄展,玉階兩側早有許多道人等候。另有一群身穿褐色圓領長袍的內侍分列於道路兩側,原來是錢樺、李善等人早已被派往此處先行佈置。雙澄望到錢樺那大腹便便的樣子,想到之前與他發生的矛盾,便悄悄往後退去。
此時太清宮宮主棲雲真人已帶著眾弟子上前相迎。內侍開啟華彩車門,九郎在馮勉的攙扶下出了輦車。因今日尚不會正式打醮祈福,故此他未換上祭服,仍是素白羅緞暗金滾邊的錦袍,外罩著玄黑貂裘。
棲雲真人已是須發皆白,手持拂塵,微笑著稽首道:“多年不見,廣寧王已成翩翩少年,實是時光荏苒,令貧道不勝感慨。”
九郎頷首還禮:“不過虛度光陰而已,真人倒是愈加鶴髮童顏,風骨尤健。”
真人一笑,伴著九郎緩步登上長長玉階,除馮勉在旁攙扶之外,其餘眾人皆隨侍其後。
站在隊伍最後的雙澄並未聽清他們的對話,只跟著他們慢慢走上臺階。夜風初起,她若有所思地停下腳步。宮中鐘聲綿長,硃紅色大門依次而開,馥郁芬香瀰漫風中,飄飄浮浮,勾起了她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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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徑通幽,竹影姍姍,一盞盞明燈在前引路,灑下斑斑亮痕,在清修之境猶如流螢。
雙澄隨著眾人穿過一道道長廊,耳畔響徹不絕的仍是渺遠鐘聲。抬頭望月,只覺夜幕清寒,自己竟好似迷失了方向的燕。
忽聽得有人喚她,轉身間馮勉已至近前。“打醮祈福要在明日才開始。”他和氣地笑道,“九哥叫你早點休息,再有,他說這裡是道人們清修的地方,你沒事不要隨意走動。”
“我都記不清怎麼走進來的……”她小聲說了句,遙望見前方一座大殿下,身披貂裘的九郎在與棲雲真人低聲交談,真人頻頻點頭,似是應承著什麼。
九郎抬頭望向她這邊,馮勉見狀,便帶著雙澄走了過去。此時棲雲真人吩咐眾弟子領九郎的隨從們分赴各處休息,雙澄因問道:“我今晚跟誰住呢?”
九郎看看她,道:“他們自會安排,適才馮勉可曾告誡過你了?”
她揹著雙手,腳尖磨磨地面,偏過臉道:“說了,我才不會亂跑。”
馮勉看著她的樣子不由笑了笑,朝著一側示意道:“這邊請。”
她隨著馮勉走向大殿另一側的道路,九郎卻還站在那裡。雙澄略感疑惑,走了一陣又回頭,透過迷濛夜色,見他似是在望著殿前的一株參天古柏。
“馮高品,九郎為什麼獨自留在那裡?他的傷還沒好,應該儘早回房休息才是啊!”她忍不住問道。
“這……”馮勉為難地想了想,繼而笑了一下,“大約是有些心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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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繞過了多少條曲徑,雙澄終於被帶到了一處僻靜的小院。她雖辨不清方向,但也看得出此處已是偌大宮觀中最偏遠的地方。
高牆綿延,古樹鬱郁,使得小院天然隔絕了塵世。院內僅三間正房,屋中已點起燈火,卻空無一人。
她站在那兒有些躊躇。“就我一個人住在這裡?”
“這裡只你一個女兒家,跟別人同住一個院落也是不妥。”馮勉指了指牆那邊,“不需害怕,隔壁院子也有人住,要是夜間有什麼事,你大聲喊就是。”
她只好點點頭,看著馮勉提著燈籠走出了院門。
推門而入,屋中桌椅齊整,一塵不染。燭火高照,滿室暈光。她放下包裹坐在床沿上,望著半開的房門發怔。
記憶中,自己幼時確實去過一個叫太清宮的地方,那裡同樣也是高牆綿延,範圍大得讓她找不到正門的方向。可她每次都是攀著牆爬上大樹才得以進入,阿容所住的地方究竟在何處,她從來都不知曉。
只依稀記得他總是坐在窗內,屋前清池盪漾,要見他,須得穿過那座小橋……
雙澄嘆了口氣,進了太清宮之後,她也曾悄悄觀察周圍的年輕道士。但夜色之下各人來去匆忙,她又不能盯著別人細看,到頭來是哪個都有點像,哪個卻又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