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懊喪得快要哭出來,連連頓足。九郎望了望那還未恢復的月亮倒影,不由嘆了一聲:“沒事,現在夜深人靜,觀中的神靈一定已經知道,有沒有做對那手勢也不重要了。”
他雖是這樣說,雙澄還是鬱鬱寡歡,因問道:“還能再投一次嗎?”
“不能了……或者等中秋時候我們再來,到那時我先教你如何敬拜,就不會再出錯。”
她這才懨懨地點點頭,卻又伏在井欄上靜靜望著井中月亮。九郎留在她身邊,皎然月光遍灑大地,浩宇間纖塵不染,這一方空明澄澈得如同映月井中千年淨水。倏忽間夜風吹拂,簷下燈籠燭火明暗交疊,將兩人身影映在一處,好似不可分離。
☆、第四十章 芳草歸途意轉迷
這是他們在太清宮的最後一夜,繾綣、綿長,卻又縈繞著些微惆悵。
夜已深,雙澄還不捨得回到小屋,九郎怕她明日趕路時候會更勞累,勸了她幾次,她都不肯聽話。
“那麼難道要一整夜都黏著我了嗎?”他低下頭,輕輕地握住她的小手。她揚起臉,站在如水清澈的月光裡,望著他道:“可是明天我們就要離開這裡了。”
“離開了太清宮,又不是就此分道揚鑣。”九郎頓了頓,又道,“你喜歡這兒的話,等以後我們不是還可以再回來嗎?”
她戀戀不捨地看看四周草木,忽而一蹙眉,焦急道:“還沒去跟踏雪道別!明日一早就走,只怕來不及了。”
雖然覺得雙澄好像還未長大,可他也知道踏雪在她心中確實留下了深深遺憾。於是帶著她回到了西苑的梅樹下,他從書房中取來一盞絳紗燈籠,掛在了橫斜的枝椏間。淺紅微光與月色相溶,交織出幻妙朦朧的境界,雙澄依舊像以前那樣蹲在土堆前,神情卻有些發愣。
九郎正站在雙澄身邊,他本想也如她那樣蹲下,可扶著手杖還是有些艱難,便小心翼翼地單膝著地跪在了土堆前。雙澄驚訝地看著他,“幹什麼跪在這兒?你這樣不吃力?”
“站得累了,歇一會兒。”他居然朝她微笑,眼睛在月下純澈得好似溪泉。
“我,我只是想著,這次離開還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再回來……與你一起回來,看望小白球。”她小聲地說著,扶住了他的手臂。
“雙澄,為何總是擔憂?難道信不過我?”九郎側過臉,望著她低聲問。
她一怔,搖頭道:“不是呢,只不過有些傷感,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他嘆了一聲,指了指小土堆,“踏雪願意看你天天笑著,不願意看你這般苦惱。”
雙澄撐著下頷,這才抿唇一笑,露出兩頰梨渦。“它現在看到我們兩個在這裡,會不會覺得很意外?”
“為什麼會意外?”九郎揚眉道,“你小時候強行抱了踏雪,它的主人便一定會替它報仇。”
“什麼亂七八糟的!跟我說的都完全沒關係。”她哼了一聲,別過臉去不看他。他卻趁勢一拉她的胳膊,讓她倚靠了過來。兩人的動作都有些生硬,他左臂輕輕抱住她,右手撐著地面保持平衡。雙澄將身子微微蜷縮,似乎覺得這樣可以減小對他的壓力。
他還是單膝跪著,靜靜地看她。雙澄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九郎的呼吸,輕淺、溫柔,是拂過小荷的微風。
她伏在他肩頭,小心謹慎地抱住了他。肩頭金線織繡出的雲彩將她輕輕托起,浮在了無瑕的月光中。九郎側過臉,幽黑眼睫亦掠過她眉邊,酥酥的、癢癢的,讓雙澄忍不住想笑。可他卻又低下頭,抿著她光潔的前額。
她垂下眼簾,輕輕揚起臉,讓那呼吸交融於唇間。
雙唇只輕輕一觸,溫軟得好像暖陽裡的小貓。他還待再繼續,雙澄卻很驚訝地往後縮了縮,紅著臉問他:“……你的嘴唇怎麼也這樣暖,還柔柔的……”
九郎怔了一下,不禁笑著低聲道:“那你難道覺得應該是冷的?”
“誰叫你平時總那麼冷冰冰的。”她撥弄著他髮間垂下的石青色緞帶,忽又回味起剛才那蜻蜓點水似的一吻,心底浮起連綿的盪漾,竟自己又湊過去,抱著九郎,在他臉頰上輕輕地親了一下。
他呼吸一頓,感覺世上的花瞬間盛開,漫山遍野,如火如荼,歡唱成海。
一時間竟緊張地不知說什麼才好,雙澄趴到他肩上,用毛茸茸的腦袋拱了拱他,他才小聲道:“什麼時候也學會親我了?”
“……這還需要學嗎?”她不服氣地朝他露出虎牙,卻只惹得九郎微笑。見到他的漆黑眸子裡也浮現笑意,雙澄便從心底裡歡喜,柔得發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