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蹭了蹭她的額頭:“還舍不捨得起來?”
謝綾面上一熱,霍地起身,連衣衫上的塵土都沒拍掉,轉身便跑開了。
那之後尚有七日,蘇昱才要動身回燕國。這七日他便帶著她在長安城中亂轉。她從善如流地跟著他吃喝玩樂,卻比前幾日還要少與他說話。
蘇羨對此的評價是:“姑娘害羞,你多哄著點唄。”儼然一情場聖手。
蘇昱覺得頗有道理。能讓害羞這種心情出現在謝綾身上,他不可謂不成功。於是他倒也不在乎她每日能與他說多少句話,只是帶她玩遍長安城中的有趣地界,吃遍朱雀街上的美食。
謝綾其實是楚國人,但生在江陵,從未到過長安。蘇昱從前雖在長安,但礙於宮中規矩,也少有出來玩樂閒逛的時候。兩人都挺新奇,唯有蘇羨紈絝當久了當出了經驗,一天天給他們出謀劃策。
朱雀街的繁華迷人眼。這一日,謝綾在賭場賺了個盆滿缽滿,號稱以後若有朝一日回來長安,定要開間大賭場。
她說完之後才自覺失言。對蘇昱而言,回長安是一件再奢侈不過的事,此間牽扯到太多傷懷之事,她這樣拿出來說,不免有些刺痛人心。
蘇昱依舊笑吟吟地,臉上不見半分異樣:“以你的本事,開間賭場確實能大賺一筆。”他擺出一臉吃白食的姿態,一本正經道,“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謝綾被他輕飄飄地佔嘴上便宜,一腔的緊張全都付諸了流水,又說不過他,氣惱地轉身走了。
他不近不遠地跟著,默默等著她氣消。
她板著臉進宮。乾西五所的宮女見了他行禮,個個面上帶幾分嫣紅。最底下的宮女不懂朝堂上的風雲變幻,他雖然落魄總也是主子,何況還天生一副惹桃花的好皮相,更加引人肖想。
謝綾一路被不少媚眼誤傷,肝火非但沒有滅下去,反而越燒越旺,惱羞成怒演變成了真怒,一張臉冷得掉得出冰渣子來。
回到住所,她關進了屋裡,大門不出。
蘇昱無奈,只能晚膳時再去找她。沒想到屋裡空空,四處地找也找不到,問宮人她去了哪裡,一概都是不知道。
他果然是著了急。上一回是晚上他不在,這一回是光天化日,他還在左右,人就不見了。他把乾西五所翻了個底朝天,就差掘地三尺了。最後還是蘇羨看不下去,給他通風報信說謝綾躲在他那裡。
蘇昱匆匆忙忙轉過去,卻見謝綾一個人在跟自己下棋,人好好的,一根毫毛都沒傷著。他這才放了心,坐到她對面去。她盯著棋盤,一眼都不肯看他。他便尋著她的目光左左右右地湊過去,直到她抬眸看他一眼為止。
他找她找了一整個傍晚,連口茶水都沒喝,此刻聲音有些乾澀,低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一副受傷表情:“旁人看一眼你便生氣,換到你這裡卻一眼都不肯看。”
謝綾餘怒未消,訕訕地扁嘴:“誰要看你。”
“嗯,不要。你生氣歸生氣,其餘的都可以不要,可不能不要我。”
她慪上了氣,脫口而出:“你也不要。”
蘇昱走下座位到她跟前,握起她放在膝上的手,嚴肅認真地盯著她的眼睛:“真的不要了?”
她一出口便意識到,自己把話說重了,此刻與他四目相對更覺心虛,閃躲開他的目光,抽回手犟著嘴:“……不要!”
“那我再想想辦法。”他伸臂把她抱起來坐到自己身上,輕輕擁她入懷,心口貼著心口,柔聲道,“你等著我,千萬別再走了。我怕沒有那個運氣,再和你重逢一次。”
謝綾沒再拌嘴,一霎時鼻尖有些發酸,又犟著不願與他說軟話,便把臉往他肩上一埋,不情不願地哼了一聲。
“用膳了用膳了!”蘇羨搖著摺扇一腳踏進花廳,見此情景,駭然地以扇遮面往後退了兩步,連連擺手道,“……你們繼續,繼續。”
也許是為了報答蘇羨連日來不辭辛勞地充當睜眼瞎,謝綾臨走時給他留了一包藥粉,交代道:“若有一日你不願被你母妃操縱,就用這包假死藥脫身罷。”
蘇羨淡淡然收了下來。
可他身上的諸多無奈,豈是假死便能了卻的?他不言語,惟願不要拂了她的好意,只與她約定,下回她來長安,他一定再盡地主之誼。
作別了蘇羨,二人踏上回燕國的路途。不過半月,卻頗有時過境遷之感。
出長安時謝綾掀起馬車的簾子向外望了一眼,問道:“你當真沒有想過回來麼?”
蘇昱反問道:“你想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