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想不起那些記憶。若能想起來,那時候他們是什麼樣子?無論如何,他總該是她一個人的,偏安一隅,雖然落拓了些,可那是多好的時光。
時過境遷,人不能再度擁有,已然很殘忍,到頭來竟連重溫故夢的機會都不給她。
她把手邊的酒盅斟滿;美酒入肚卻權當宣洩。
她說那樣的話;逼他去找靜妃,不為旁人的威脅;也不為情勢所脅迫,全為這才是冥冥之中的那個“正確”。她如今貪戀一夕偷歡;其實都只是在逆著命數走,這一次她只是想試試看,如果去走正確的那條路,她走不走得了,放不放得下。
她趴上夜裡冰涼入骨的石桌,手中酒盅翻倒也不知,只是睜著睜著眼睛,眼淚就無聲地淌落。她謝綾也會哭,回神時覺得不可思議,覺得好笑,又覺得心間頭一回這麼苦。
這麼苦這麼苦,可都是自找的。
她迷迷糊糊地笑,又哭又笑,連耳邊那串極輕的腳步聲都未聽聞。
一隻手取過她手裡的酒盅,那手上的溫度甚是熟稔。
謝綾一下子清醒過來,酒勁上頭,只知道撒潑,指著漆黑一片的宮室樓宇道:“你來這裡做什麼?”她的手指胡亂地指了一個方向,堅持道,“你不是該在那兒嗎?”
她嘴上依舊頑固,眼底卻還是霧濛濛的,映著蓮池粼粼水光,竟十分委屈。蘇昱心中原本有些惱,但見她如此,唯有無奈道:“明明是你的主意,現在又自己跟自己過不去了?”
謝綾大腦有些轉不過來,下意識地張口:“什麼時候跟自己過不去了?我出這樣的主意,不是該怪你麼?”一派蠻不講理的話說完,又搶過酒盅去倒酒,直往嘴裡灌。
蘇昱只能一遍一遍地搶過來:“又要怪我什麼?”
“怪你有這麼一群聰明伶俐又溫柔可親的小妾。”她眼神迷糊,口齒卻清楚,落地如針似的,“我不講道理,你就去找那些個溫柔的。我腦子犯渾,你就去找那些個聰明的。要什麼有什麼,儘管去找你的小老婆們,何必在這裡埋怨我?”
她今日確實任性得過了頭,她萬般埋怨都無妨,何必硬把他推去別處?可轉念一想,因果輪迴,會有今日之果,到底是他種下的因。
“我哪裡會埋怨你?”蘇昱握住她如水冰涼的手,她渾身沒力氣,軟綿綿地掙不開,便撇過眼不看他,全然忘了白天是誰信誓旦旦把他推走。他哭笑不得,卻又無可奈何,只能故作輕鬆地與她調笑:“我總怕你氣我不能為你空置後宮,每次想起來你會生氣,都擔心得夜不能寐。如今果然是夜不能寐了。”
謝綾想喊一聲“那你就不要管顧我啊”,理智卻告訴她其實誰都身不由己。她想放棄了,無論是對太后,對靜妃,對師父,對他對自己,只有她放棄了才是正確的那條路。但凡他有那麼一點點鬆動,她都能割捨。可他連這一點點藉口都沒有給她。
若是真的天地良配,哪會有這些個糾纏?只有有緣無分的人不願信命,頑執不願割捨,才會鬧得兩個人都痛苦。
可他卻沒顯露出一絲絲的痛苦來。
謝綾更加心煩意亂,掙出被他握著的手,冷冷別過臉,好像是在跟自己慪氣似的:“你只知賣乖討便宜,以為說幾句甜言蜜語,便不須罰了麼?”
她今夜這場彆扭鬧得不一般,總讓人心裡頭有些異樣的預感,好像稍一鬆手,她便會化成這水中一縷清波,江河湖海,汪洋間再也尋不著了。如今她願意理會他,願意罰他,便是好事。蘇昱欣然答應她:“全當是我的錯,你罰什麼都好。”
謝綾伸手環住他的脖子,把身體的重量都靠在他身上:“抱我回去。”
這哪裡算是懲罰?蘇昱以為她是醉得神志不清了,打橫抱起她:“若是這個懲罰,罰一輩子也無妨。”
“哼,想得美。”謝綾一身酒氣,扭頭不理他。
蘇昱把她抱回了寢殿,不敢放下她,靜靜等著她的吩咐。
謝綾像是清醒了似的,拿眼刀子剮了他一眼,只是嗓音依舊有些昏沉:“愣著做什麼,再不睡就天亮了。”
她要他……陪她就寢?
謝綾用眼神指了指床榻,驗證了他心中的猜測:“放我上去呀。”
這是他夢裡出現了無數次的場景,可真的唾手可得的時候,卻覺得不真實,連動作表情都異乎尋常地木訥。謝綾和衣躺在他身側:“你就這樣入睡的嗎?”
“嗯?”
“解開。”
他一愣,一粒粒釦子替她解開。白皙如藕的肩頭近在眼前,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