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她膽敢否認,簡宏圖便會撲上來繼續揭發她符合X子定義的若干證據,而最要命的是,她無法反駁。她唯有一頭扎進被子裡,像只鴕鳥一樣地鑽著,黑暗中,卻有清晰的影象在她眼前一幀幀地回放:簡宏圖對她的不勝厭煩,田景野每次電話的敷衍塞責,寧宥看她的眼神就像看神經病,簡宏成助理背轉身忍不住流露的輕蔑,以及修律師雲律師對她居高臨下的打量……原來,他們只是風度好,嘴上不直說而已,但他們的心裡早都拿她當X子了。
其實,她自己心裡又何嘗不是這麼想,要不然,那麼多年她迴避什麼,迴避到沒結交新的朋友,迴避到連家都不敢回。
清晨,太陽還沒升起,可臥室早光線充足了,媽媽家沒遮光功能的窗簾在初夏的早晨形同虛設,讓人無法再睡懶覺。其實,以往這個時間寧宥也該起床了,一家人的早飯需要她做好,還有雜七雜八的家務事,每天總能讓一個主婦猶如救火隊長一樣地忙到出門上班。可今天是在她的媽媽家,她的媽媽比她更早起床,廚房裡已經傳出輕微的叮噹聲。因此寧宥可以賴在床上不起來。她也不全是閒著,她在想該如何面對唐家人。
寧宥對唐叔叔一直信賴,視唐叔叔為全家的大救星大依靠,無論有沒有爸爸,家裡但凡有難解決的問題,只要唐叔叔一出現,總能迎刃而解。尤其是爸爸犯事後,家中的每一次搬家,都是唐叔叔出力解決。包括最後一次被迫搬家,寧宥被簡宏成拿摩托車強行載到目的地,她臉紅心跳地頭也不敢回,小跑著跑進村子,回到家裡。並不意外,寧宥看到唐叔叔,可也撞見尷尬的一幕,一向堅韌的媽媽趴在唐叔叔背後啜泣,而唐叔叔則是正用力打包被子。她嚇得都啞了,連忙本能地鑽進旁邊破櫥裡,一動不敢動。她聽得清唐叔叔在儂儂地勸著媽媽。
“從今以後,你應該不會再有什麼波折。你兩個孩子都有出息,以後都是奔著名牌大學去的,農村戶口對他們不是問題了,我這回就偷個懶,不替他們遷了。你以後只要好好開計程車掙錢,再辛苦兩年,把我替你搞定的營運證歸你名下的那輛車買下,我再替你找個公司掛靠那輛車,大概到時候正好是宥宥上大學,孩子們的學費你就不用愁了,到時候你還可以僱兩個人幫你開車,不用再這麼辛苦。哭吧,好好哭,我在這兒呢,你想哭多久就多久……這回市郊租的房子是我委託朋友在他轄區找的,放心,那兒安全,房東也實在,你想住幾年就住幾年,想什麼時候搬就什麼時候搬,完全隨便你,不用再提心吊膽的,回到市區我更幫得到你。簡家那邊吧,我已經親自過去一趟打了招呼,他們老頭子倒是拎得清,他們那女兒是個混不吝的,我當場放話給她了,她只要還有點兒腦袋,應該不敢再來騷擾你們。”
“你又不聲不響全都替我想到了做好了。”
“嗯。”唐英傑悶了會兒,才道:“我不替你想,還有誰幫你。你想想看,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你……這麼快又要走?”
“你剛才趕我的啊,說是宥宥搭的末班車大概六點二十分到啊,別讓她碰到我啊,小姑娘已經懂事會看臉色了啊……這會兒又不趕我了?還有不到二十分鐘了。”
“唉,她好像知道了什麼,現在不肯跟我說心裡話,避著我。小姑娘長大了,心眼兒也多起來了。前個禮拜我出門,她忽然走過來替我扣上胸口一粒釦子,嚴肅得嚇我一跳,我就知道壞事了……”
“啊,你穿竹葉襯衣那天?唔……”唐英傑的聲音不知不覺軟了下來。
而外面的寧宥更不敢動彈了,她聽到令她難堪的聲音,忽然間,她想到剛才她也是趴在簡宏成背上,那幾乎令她窒息的一段路程,和最後,與簡宏成魂飛魄散的對視。她頓時覺得自己好髒,渾身都髒,很是不堪。她暗暗地使勁揉擦自己的手,恨不得搓下一層皮來,彷彿如此才能搓掉與簡宏成的不當接觸,彷彿如此也能洗清媽媽與唐英傑的關係。
很快,唐英傑匆匆走了,趕在六點二十分寧宥回家之前離開。寧宥一看見唐英傑轉彎就跳出來竄進家門,不料,觸目卻是媽媽嘟著殷紅的唇眼波欲流地對著鏡子發呆。寧宥一聲不吭虎著臉站在媽媽身後生氣,直到媽媽終於回過神來看見她,媽媽嚇出一聲尖叫。
那一夜,媽媽連晚飯都忘了給她吃,搶什麼一樣地連夜忙碌,將破破爛爛的傢什塞滿一夏利車,摸黑問路搬到租來的新家。搬到後,寧蕙兒都不敢看女兒的眼睛,只張羅出一張床,便扔下女兒鎖上門,不要命地開夜班車去了。
寧宥在陌生的屋子裡膽戰心驚地過了一夜,到了清早媽媽還沒回來,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