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我與玄元自從相識,便從未分的這麼遠過。
我怕我會不大習慣。
我去南疆這件事是瞞著太后與眾朝臣的,雖則有些宮人知曉——因著當日便是他們為我送行的,可與我關係好,他們也秘而不宣,反倒都舍我不得,一個個的哭哭啼啼的。
君卿為了掩人耳目,便去了太后那兒說是要服侍她老人家。
我想了想,還是拒了幾個欲跟隨我的婢子,畢竟有凡人帶在身邊我會不大安全。
至於馬車伕……一個便夠了,看他那憨憨傻傻的模樣,也該是個拖後腿的角色。
“姐姐保重,早些兒回來。”
阿烈紅了眼眶,遞給我一包棗糕。
蘭笙遠遠地候著。他近來將阿烈照顧得很好。
“不如你把蘭笙帶去吧。皇兄可真是欠考慮,連近身侍衛都未安排。”
我正與阿烈繾綣惜別著,一聽她這話便匆匆上了馬車,草草道個別便催著車伕趕路,留下身後阿烈哀怨的眼神。
笑話,我可不想再惹禍上身。那蘭笙可勁兒黏著阿烈呢,若把他討來,他可不恨死我。
行了大概十里的模樣,馬車忽的停了下來,聽不見得兒得兒的馬蹄聲與車簷上細碎的銀鈴響。
我先下有些奇怪,便探出頭來瞧了瞧。
只見那馬車伕一隻腳搭在車軾上,垂首解著馬轡,似是察覺到身後的動靜,他轉頭衝我笑笑。
“阿元?!”
“我在。”
我以為是在做著夢,可勁兒的胡思亂想,便伸出手來,想摸一摸面前的玄元,可是真的水中月鏡中花,一碰便消散的無影無蹤。
玄元一把握住了我不安分的手,貼在了臉頰上,笑的似日頭一般耀目。
他總是有這般神力,使人不自覺地把所有的心思都投注到他的身上。
“你瞧,我在。”
我的手心可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玄元的溫暖,似乎連他融化了春水一般泫然的眸子也歷歷在目。
“怎的是你”
“奔來皇帝便是派我護送你去南疆的。”
他將我從馬車上抱下來,穩穩地放在了地上,然後抽出背鞘裡的劍,斬斷了連著馬與車的繩子。
“方才我讓侍衛駕著馬,是想捉弄捉弄你的。”
他將那車稍稍向後扛了扛,因著此刻停在斜坡,那車兒便軲轆軲轆往後滾去了。
“沒了馬車,若是下雨可怎麼辦?”
我見他做著這等傻事,甚是驚異又心急。
玄元笑了笑,春光閃爍。
他翻身上馬,又如上次那般,將我護在了他的懷裡頭,手執著韁。
“有我在的地方,便不會落雨。”
我瞧著他信誓旦旦的模樣。
雖明知少年的豪言壯語只是為了讓我安心的大話,可仍是無由來的願意去相信玄元所說的每一句話。
“此番去還魂,你可是情願?”
玄元勒著韁繩慢悠悠的行著,雖無上次那般悸動,我反而覺得更安靜。
既還了魂,我便要重新為人,再得不著這遊離於三界之外的樂趣——可也用不著受生生世世孤獨的苦痛。
“雖是好的,可一旦還了陽,我便會有生老病死……”
“你不會死。”玄元急急地打斷了我的話,將臉架在了我的肩頭,又與我湊近了些,“我不會讓你死。”
聽著這話,我心裡頭是高興,當然不是因著得了真武帝君的便宜,而是因著玄元的這句話。
心裡頭高興,可不知為何,眼淚卻不聽使喚的簌簌的淌下來。
玄元見我淌淚,便忽的慌了,手足無措。
“你……莫哭莫哭,我們現下回去便是,我保證,你與孟君卿這次定能成得了親。”
這口氣便像一個小孩兒在哄騙著另一個小孩兒,可真是天真湊趣的很。
他正準備拉緊轡頭,調轉馬頭,我忙忙止住了他。
“作甚?”我在他的衣袖上蹭了蹭,擦乾了眼淚,“我情願永生永世才不會去的好。”
玄元被我這一變臉給變得懵了,拉著韁繩不知道該往哪裡去,神遊良久,方才醒悟開來,欣喜若狂。
“你說的可是心裡話?”
方才這話我也是脫口而出全不經腦子。若真不是心裡話,我們現下該是快馬加鞭的往京城趕呢。
“沒見過你這麼不要麵皮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