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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好看吧?布買多了,這花色好看,以後等有了孫子了,我還可以留著做小衣服嘞,我年輕的時候就喜歡做這些東西,我兒子的有幾件衣裳還是我用縫紉機猜出來的,別人都誇俊俏。”

老太太笑著,皺紋在眼角綻放,食指上會帶著頂針,用針之前會把針頭輕輕的在頭髮裡刮兩下。

倪阿嬌覺得奇怪:“幹嘛要在頭髮裡刮啊,多危險?”

老太太便笑:“你們年輕人不懂的,這是老習慣了,針頭有時候會發鈍,頭皮上有油啊,刮兩下,能很快穿透布的。”

老年人都有老年人的味道,年輕人呆在他們身邊,跟他們細細地聊起來,就覺得時間會緩緩的靜止下來,視線全落在他們臉上的皺紋裡,一道一道的,能看見許多東西。

“你平時不常回來,你一定瞧不見你媽自己在公園散步的模樣。你看,就算她來託夢,也只是讓我來告訴你,希望你頭七來送送她。”倪阿嬌/嘆出一口氣,這口氣撥出來倒覺得輕鬆不少。

沒有想象中的去責備這個男人,也沒有想象中的冷漠相待,平淡的說話,語調沒有任何的起伏,卻讓這間屋子不再死氣沉沉。蠟燭燒了小半截,燭光一明一暗,將王其生蹲著的影子投映到了牆上,跟前面的凳子的影子正好重疊,如果他這時候抬起頭看一下的話,會發現這個影子佝僂著背影,不像他,像另外一個坐在凳子上投出來的影子。

蠟燭光一明一暗,那個人影也飄飄渺渺。

王其生沒有抬頭,依舊保持著那個姿勢看著桶裡不斷化灰的香紙,不知道是不是被香紙灰燻得,鼻腔裡猛然難受。他現在一點兒也不害怕,覺得這屋子熟悉,他形容不出這種感覺,就想到他母親不會用手機,每次都是用家裡的座機電話打給他,電話機上的按鈕瞧不清,得帶著老花鏡看,一個數字一個數字對照著記下來的小紙片按出來,接通的時候,她會用老家的方言說:“什麼時候回來啊?我做了排骨湯,你跟你媳婦兒可以回來嚐嚐,我給你們留了一鍋。”

那聲音似乎就回蕩在王其生的耳邊,他在這時候才意識到,以後……在他身下的大半輩子裡,在也不會有這樣的聲音跟他說話了。這讓他的眉頭微微一皺:“今天我在整理我媽剩下的東西的時候,在她箱子裡找到存摺,我平時打給她的那些錢她一點兒也沒用……怎麼說?我爸去世之後我怕她悶,就把她接到這兒來住,但你知道,老人家嘮叨,嫌這個嫌那個,我老婆也不痛快,我那段時間忙,也被折騰不得行,就決定我和老婆到另一套房子裡去住,這裡環境好,留給她,本來請了阿姨照顧,我媽覺得麻煩,自己把人給趕走了……”

“的確許多時候沒回來過……總覺得她身體還行……”王其生說到這裡就沒說下去,似乎在想著什麼,眼神發愣,慢慢地站起來,撣了撣褲子,把褲腿上的香灰給撣趕緊,“她打電話說她身體不舒服,我老婆剛好也身體難受,我一忙,就先照顧我老婆了。真沒想過,她會在醫院的樓梯上摔下去,人當場就不行了,我到醫院的時候,人都蓋了白布了……”王其生說到後面用手搓了搓臉,把整個五官都掩在他的手掌下遮住,人站在桌前,多少有些落魄。

“當時生意上幾個朋友知道了,就趕緊勸我去買塊好的風水墓地……我一聽,也真信了。這日子就好像被密密的針腳縫過,我來不及去多想什麼,再加上也習慣了身邊沒有她的日子,開始的時候真察覺不出什麼,但是啊被你這麼一嚇,我挺怕,挺怕是自己對不住她。人啊,很多害怕感來源於心裡的內疚和發虛……這幾天我就呆在家裡,尤其也知道我老婆懷了孕……人一空下來,就好像有把剪刀,把密密麻麻的針線剪斷了,再把線給抽/出來,日子捋平整了,就能想很多,突然就不知道自己該去哪兒了,好像以前再累吧也能接到我媽打來的電話,聽著她唸叨幾句,這幾天看著手機,這心裡就好像被挖的缺了一塊似的,你明白這種感受不?”他用力地搓了搓臉,轉過頭來看倪阿嬌,指了指胸口。

倪阿嬌注意到他的眼底微微的泛著一層紅絲。

白牆上的人影一明一暗,把每個物體的影子都拉得變形,影子的明暗隨著蠟燭的明暗而變化。

“嗯,明白的。”倪阿嬌點點頭。

王其生就笑,笑得苦澀又難堪:“嗯,我現在才想到,以後,我沒媽了……”

一直在忽明忽暗的蠟燭光忽然一條,火光變大,亮堂起來,這個光亮似乎還散發著一絲暖意,開始從桌上慢慢地滲透到屋子裡的每個角落,連王其生都忍不住往桌前看了看:“她聽得到嗎?”

倪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