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有些熨帖,又不知道該怎麼說,便又指著名單說:“別的我沒記住,要說玫瑰苗的價錢,這幾家的開價要比程蔚說的高。不過具體情況,還得看那邊的報價。”
秦東嶽點點頭,“行,等他們的報價吧。林權統計的大多是合適初秋移植的品種。回頭這表格讓林培看看,光咱們兩個外行商議不行。”
重巖點點頭,“我知道。”
“林權的電話你記一下,”秦東嶽調出手機上的通訊錄給他看林權的號碼,“最好郵箱也給他發過去。”
重巖拿出手機存了號碼,依言把自己郵箱給林權發了過去。他低著頭,微長的額髮垂下來,擋住了一邊的眉毛。他的頭髮極黑,髮質又粗硬,垂下來時有種特別的質感,像琴絃、弓弦或者類似的某種外表順滑,然而暗藏勁道的東西。
秦東嶽的視線被吸引,沉默地看了片刻,忽然問道:“重巖,你想過讓我入多少股嗎?”
重巖頭也不抬,乾乾脆脆地說了兩個字,“平分。”
秦東嶽久久無語。
重巖帶著點兒莫名其妙的神色抬起頭,看到他眼中略有些複雜的神色,知道他這是什麼都想到了,神色便也坦然了起來,“秦大哥不是別人,也絕不是隨便換一個人就能頂上的角色,我指望秦大哥把‘三十六郡’當做自己的產業一般對待,管理的事情大概也要拜託給你,這樣做不是很自然嗎?”
離得這樣近,秦東嶽從那雙平靜的近乎淡漠的眼瞳裡清晰地看到了怔然的自己,他忽然說不出話來。
“另外,我想秦大哥也猜到了。”重巖的目光在他臉上緩緩移動,像陽光下泛著波光的一彎池塘,表面泛著輕盈的粼光,深度卻讓人看不分明,“林培手中還有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如果有朝一日你我在決策上有了分歧,他會毫不猶豫地站在我這一邊。”
重巖瞭解自己的個性,任性霸道卻又多疑。上輩子在處理事情的時候,往往這邊安排了人去做,還要在暗處安置幾個釘子相互掣肘,否則自己就覺得不放心,操心來操心去,一件事算下來要比旁人多耗去幾倍的心思。
那樣的日子,重巖自然不想再過一遍。之前是無人可信,不得已自己上陣,如今都拉來壯丁了,自己還累著,不是犯傻麼?秦東嶽的性格強勢,但他不會像溫浩一樣在背地裡捅刀子,只是這一條,對重巖來說就已經足夠了。
“我看重‘三十六郡’,但我還想做其他的事,”重巖沉默了一霎,他想到了很小的時候曾經有過的那些理想,以及那些在前世操勞的空隙裡偶爾閃過腦海卻終究未能成形的想法,“我還想投資網遊,還想多關注一下有關醫學院的情況,還想……嗯,到處走走。”說到最後這幾個字,重巖的眼神有點兒飄,他想起上一世曾經到過不少地方,但大多數情況下都是滿腦子公事,來去匆匆,印象深刻的竟然只有會議室和酒店的客房。
秦東嶽這一刻的心情真是複雜到了極點,之前重巖遊說自己入股的時候,他也想到了重巖不可能像林權一樣只讓出百分之十的份額,但是更多的話……秦東嶽自己都覺得不能想象。這是一個有點兒考驗人心的抉擇,等待著謎底揭開的過程中,秦東嶽素來穩定的內心世界竟意外的有了一絲緊張。
重巖的答案,他並不是不感動的。但緊接著他也想到了林培,想到了重巖和他之間那種極其怪異的、完全無法解釋的理解與信任。尤其一想到重巖對這個只認識了短短几天的林培的信任有可能超過了自己,秦東嶽心裡就有種說不清的滋味。
他不喜歡林培,從一開始看到他站在樓頂的石欄邊時就不喜歡。秦東嶽見多了生死,在他的觀念裡,活著是上天的恩賜,沒任何東西會比生命本身更加珍貴。他看不起那些自覺被生活壓的活不下去的人。或者說,他看不起內心不夠強大的人。尤其重巖當時還站在離他那麼近的地方。直至今日,秦東嶽一想起當初那副畫面,一想起林培當時心神激憤之下可能會對重巖做些什麼,他仍覺得不寒而慄。
秦東嶽在長久的沉默之後,問了一個與之前完全相同的問題,“你覺得這人……可交?”
重巖的眼睛裡慢慢地浮起一絲瞭然的淺笑,“秦大哥,別試探我。”
秦東嶽被他這樣看著,心裡竟生出了一絲狼狽的感覺,“試探什麼?”
重巖笑而不答。
秦東嶽嘆了口氣,“重巖,我發現我錯了,我不該把你當成跟小安一樣的小破孩。”小破孩哪裡會有這麼多的心思?就他家小安那樣的,真是十個八個加起來也不一定比得過重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