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道:“下一屆是不是……”
“有這個想法。”楊銳側頭看向她,雖然女人的政治智商一向不高。但除了身邊的女人,他能說這種事的人不多。
女人眼睛眨巴了好幾下,如同考試遇上一道複雜的數學應用題,好一會才她說道:“下一屆不做的話。那以後呢?”
“以後,下一屆不做,還有以後也不會再做了。”楊銳眼睛看著天花板。他相信自己下野後。那些反對自己下野的人一定會對此高度讚揚,以此建立道德壁壘將自己永遠擋在紫禁城之外——銀安殿是他的國公府私宅。一旦下野,總理府將挪到南海子或紫禁城裡。
“不會出事吧?”女人再問。京城演戲說書的多。無事時她和女子復興會的人常在茶館。以歷史看,開國功臣除了宋朝其他都難有善終。楊銳此時握著天下大權,但以後會變成什麼樣誰也不知道。
“能出什麼事?不會出什麼事的。”楊銳明白自己的在整個國家中的影響力、在將領中的影響力、在民眾中的影響力。接班人不管是誰、不管什麼派系,都不敢加害自己,他們最可能做法是將自己牌坊一般的供起來。
歷經二十多年,他已經很瞭解這個社會,這本就是一個以德自居的社會,為什麼民初大帥打不過通電即可下野?為什麼段祺瑞後半生會念佛吃齋?皆因如此。或者換個角度,從商業看,雖然頒佈了公司法,可真正註冊有限責任公司的人很少,大多人領的都是個體工商執照。他們無法接受後世以註冊資金為限的‘有限責任’概念,而是認為如果是自己違約,那麼責任絕對是‘無限’的,即使自己無法清償債務,後代也將繼續清償。
這本是王朝兩百多年所積累起來的道德遺韻,使得人們會不自覺遵守之前的規範。當然,用後世的革命用語,這叫迂腐或者落後,孫汶常凱申等人正是藉此而上位的,不是他們強大,而是其他人都被‘舊道德’束縛了手腳。而當國民黨因為不遵守道德取得勝利時,舊道德就急劇崩壞,最終,比他們更不遵守原則的人將他們取而代之,而後,統一的王朝重新養成新的道德,文明再次出現,一切都似乎是一個輪迴。
除了在嚴州,復興會上位時並沒有破壞這種道德遺韻,這也是開國後易於統治整個國家的一大原因。楊銳之前刻意提防的抱犢崮響馬、西南土匪都沒有出現,其實按照歷史,他們也不是在民國起始時便有的,而是在國家持續混亂數年後才出現的;至於歷史上的白狼起義,那只是官逼民反的產物,而在中原破敗的農村,叛亂者要想找到志同道合者並不困難。在這樣的時代、這樣的道德下,政客們只要宣告下野,那就有絕對的安全,更何況是自己主動下野以維護憲政。
“你會不習慣的。”女人不知道男人心裡想的是什麼,她憧憬了一下楊銳下野後的生活又回到了現實,自己的男人只顧事業不顧家庭,這是她很早就知道了的。
“可以做的事情還有很多,只是換了一個天地而已。”楊銳笑道。
“可你自己心裡不願意啊。”程莐是想男人下野的,可不憧憬未來的她很容易就能感覺到男人的真正心思。他此時的詢問,似乎是為了尋找不下野的理由。
“是有一些。我擔心他們把這個國家玩壞了,失去難得的機會。”楊銳道。他想伸手拿煙的時候,女人也伸手把他拉住了,這麼一動作,她睡衣的領口露出一片晃眼的白。
“像歐洲大戰那樣的機會嗎?”程莐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她忽然拉著他的手從自己睡衣的領口插進去,任其把玩裡面的一切。
“嗯。”一心明顯不能兩用,楊銳應付似的嗯,另一隻手也插入了睡衣,談話就此結束。
數日後,面對著書房內的幾張熟悉臉孔,楊銳最先問蔡元培:“孑民還是說說你的想法吧。誰做總理不重要,關鍵是不能耽誤這個國家。”
“我並沒有特別的想法,我也不想坐那個位置,更做不來。我只是希望竟成你能為後來者立下規矩,如果你一任就是二三十年,那後來者很有可能接著坐二三十年。我們大家都相信你,你問心無愧、毫無私心,確實在為這個國家好,但以後的人會怎麼樣就難以預料了。”
蔡元培的甜言蜜語真是把楊銳嚇了一跳,很懷疑他是在美國吃多了糖。在楊銳疑惑間,蔡元培接著道:“本朝……,也不僅僅是本朝,其他任何朝代,都有敬天法祖的傳統,開國時立下的所謂祖制,後代絕不可逾越。如果前人立下了不好的規矩,那麼後人就會繼承這些不好的規矩。我國雖不是美國,可總統也好、總理也罷,都是競選上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