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怎能看不見她眉梢眼瞼的雀躍?只是,因為曾經滄海,如今歸於沉寂,再難做到坦然。
更何況,在他的印象裡,她始終還停留在四年前,是一副攪蠻跋扈的貴族千金模樣,大呼小叫著衝葉菁喊“壞女人”!
於是,他一直疏離地保持著合適的距離,不遠亦不近,認認真真按照音樂節奏帶著她旋轉,真的只是至於跳舞。
舞會結束時,在一群人的起鬨聲中,蘇籬被推上辛果兒的汽車,大家一致推舉由蘇籬送辛果兒回家。
送女孩兒回家而已,對於萬花叢中打過滾兒的蘇籬來說,倒也不算什麼難事,稀鬆平常而已。
他關上駕駛室車門,擰了鑰匙,先把空調開啟,然後安安靜靜坐著,等待正在和甜甜她們寒暄的辛果兒。
這個角度很微妙,幾乎不用側頭,他便可以清楚地看到葉菁的身影。
她正在說著什麼開心的事情,忽然爆發出一陣悅耳的清脆笑聲,左手拉著她的兒子辛長征,右手挽在身材高大健碩的辛博唯臂彎裡,蘇籬只看她的背影,便已經能想象出她臉上該是正在綻放著怎樣濃郁的幸福和滿足。
心底某處壁壘倏然間就這麼被撞開一個口子,無窮無盡的煩惱和酸澀滾湧而出,蘇籬重重地咬牙,強行讓自己轉頭,不要再看那一副甜蜜溫馨的畫面。
辛果兒便是在此時上車的,開啟車門上來,坐在副駕,車內溫度適宜,她感激地笑了聲:“真涼快!”
窗外是悶熱沉冗的夏日傍晚,即將黃昏,天穹掛著殘紅,低低地壓迫下來,似乎要籠住地面上的一切事物。
蘇籬回過神來,微微側臉問:“坐好了?”
“嗯。”
他發現她沒系安全帶,又提醒一句:“繫上安全帶!”
“哦——”
辛果兒支吾一聲,慌忙去拽安全帶。
她能說她是故意的麼?言情小說或是電視劇中,一般遇到這種情況,男人不都會溫柔而體貼地主動側身過來幫女人繫好安全帶麼?
言情小說果然是騙人的……
於是,她識趣地將剛剛準備脫口而出的訴苦聲梗到喉嚨裡,自覺地閉嘴靠到座位上,不再出聲招人厭煩。
車裡安靜得幾乎有了尷尬的意味,好不容易捱到家門口,辛果兒很想就這麼保持自尊,驕傲地轉身,丟給蘇籬一個華麗麗的背影,用她的灑脫來回敬他的冷漠,可是——
她覺得自己真的瘋了,居然卑微到這種地步,不受控制地弱了嗓音,怯怯邀請:“謝謝你送我回家,我,我想請你喝杯咖啡,可以嗎?”
“太晚了,不方便,”蘇籬的語氣十分有禮貌:“要不要我幫忙開進車庫?”
這套房子是辛果兒為自己購置的,除了定點來打掃的鐘點工外,再沒別人,不存在方便不方便的問題,蘇籬的拒絕委婉客氣得令她又是一陣酸楚。
“不用,我自己開進去就好,你怎麼回去?”她儘量保持微笑,壓制住喉嚨裡的苦澀,努力為自己挽回一點自尊。
“這裡打的很方便——”蘇籬下車,關上車門,附身在視窗溫和地笑笑,“再見”,然後轉身往外走。
“再見……”
辛果兒喃喃地跟著重複一遍,心底忽然間無端生出一種叫做煩惱的東西,她推開車門跳下去,砰一聲摔上車門,暴躁地繞過車身往駕座走,打算自己去泊車。
腳步太快,轉彎時直覺得腳腕猛地一麻,痛呼一聲,上半身頓時靠到車尾不能動彈。
其實那隻還沒好利索的腳脖子剛才一直在痛——又是開車又是跳舞的,能不痛麼?
這下倒好,舊傷未好又添新傷,疼痛感比之前更重十倍百倍,簡直痛得令她說不出話,只能下意識地咬緊牙關吸溜冷氣。
不由得在心裡罵自己:辛果兒你真是沒出息,剃頭挑子一頭熱,瞎忙活什麼勁兒!卑微到了塵埃裡,縱然開出絢爛的花朵,又有誰能為你停駐多看一眼?腳脖子那麼痛還硬撐著跳舞,你以為自己是海的女兒啊,一步一步踩在刀尖上,你不痛死誰痛死,活該!
才走出十幾步的蘇籬,聽到身後的痛呼聲,立刻轉身返回,伸手去扶辛果兒的肩膀,“怎麼回事?哪裡不舒服?”
強烈的痛感著實難以抵抗,這種時候要是逞強,吃虧的只能是自己。
辛果兒只好狼狽地吸溜一聲:“我的腳……好像之前的傷加重了。”
蘇籬微微蹙了蹙眉心,那雙水波瀲灩的迷人眼眸在路燈照射下散發出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