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喊匆匆忙忙走了。可那時候我還在樹上呢!”
“原來你們是那時候認識的。”司馬棣笑了笑,起身拍拍他的肩,“你歇會兒,看看朕的箭比你如何?”
暖暖的午後,寢殿安靜極了,窗外一陣陣的蟬鳴聲連綿起伏。霞光錦帳顫了顫,簾幔被挑起來,上官嫃睜著惺忪的眼睛,啞著嗓子問:“小元呢?小元又不見了。”
睡在矮床上的元珊應聲醒來,舉目張望,“娘娘別急,奴婢這就去找。”
宮婢們又忙開了,上官嫃耐著性子一面練字一面等。正當眾人一籌莫展的時候,正寢殿來了個小宮婢,支支吾吾地說白貓在東廊花園裡。上官嫃擱下筆拎著裙角就跑,元珊緊跟在後面叫喚著“慢點慢點”。
東廊花園一角聚了不少宮婢內侍,見皇后來了,紛紛低頭退開。青藤爬滿了宮牆,緊貼著牆角的是一口殘舊的水缸。上官嫃問:“小元在哪裡?”
宮婢們相互之間暗暗使眼色,大氣不敢出。
上官嫃一步步朝水缸走近,似乎連繡鞋踩折青草的聲音都依稀可聞。水缸很高,她雙手扒著邊緣,踮腳往裡看。水缸內壁長了青苔,前些日子積的雨水有大半缸。上官嫃正覺得納悶,忽然從牆外的大樹上落下一顆圓滾滾的果子,咚的一聲落在水缸裡,波紋一圈圈泛開來。一具雪白的屍首隨波盪漾,從內壁漸漸漂向水中央,它半眯著眼,露出一條幽綠的縫隙。上官嫃踮著的腳尖劇烈地顫了幾下,腿一軟,身子癱了下去。
獨寐寤者(8)
雷聲從天際傳來,由遠及近,一道刺目的閃電劈開夜空,暴雨傾盆而下,如天河決堤般。司馬棣被驚醒時,只覺陰風陣陣,頸後涼颼颼的。隆隆雷聲中,依稀能聽見接二連三的呼喊聲。司馬棣拖著木屐走至窗前,見殿外的長廊、花園裡,隱約有星星點點的火光。他索性出了寢殿,冷風夾雜著冰涼的雨滴撲面而來。
元珊提著燈籠踉蹌地衝到司馬棣面前,帶著哭腔叫喊:“皇后不見了,自從下午發現小元淹死了之後,皇后就痴痴呆呆的,晚膳也沒用就睡著了。誰知奴婢半夜醒來就找不到皇后娘娘了!”
司馬棣沉聲道:“叫你來陪皇后,不是來享福的!還不去找?”元珊忍住眼淚,扭身又衝進雨裡。
門窗被風吹打得哐啷直響,戴忠蘭這才醒來,望見偌大宮門下孤零的身影,匆匆拿了外衣出來給皇帝披上。雷雨聲不絕於耳,司馬棣攥緊了拳,小蘭子,你也出去找。”
戴忠蘭遲疑道:“皇上,奴才先找人來伺候著?”
“不必,你們都去找,朕回屋睡覺。”司馬棣步履飛快地回了寢殿。
戴忠蘭看著皇帝睡下,拿起傘合門出去了。他的身影剛從窗前掠過,司馬棣隨即下床披起外衣。
司馬棣提著一盞燈籠在漆黑的長廊裡穿行,雨聲、雷聲、蛙聲和成一片,令人焦躁難安。沿著西廊走到小花園,假山旁邊的老槐樹被雷劈下了一根粗壯的枝幹,橫在山洞外。司馬棣冒雨走過去,手裡的燈籠不一會兒就滅了,索性扔下。衣裳溼透了,他跨過樹幹,俯身朝漆黑的山洞裡喊:“你在嗎?你在裡面嗎?”
雨聲太大,什麼回應也聽不見。司馬棣蹲下,頭探進洞內,耳邊嘈雜的聲音消退了,清晰的抽泣聲近在咫尺,每抽一下,似乎就在他心裡揪了一把。他爬了進去,冰涼的雨水被體溫焐熱了,直往下淌。他喉口發澀,喚了聲,“小環。”
抽泣頓住,上官嫃嘶啞的聲音帶了幾分驚恐,“誰?誰叫我?”
“是……朕。”司馬棣伸手探了探,摸到她的頭,用力按進自己懷裡。
上官嫃順勢抱住他的腰,哭得撕心裂肺,“皇帝哥哥,小元死了,我把爹爹送的小元害死了!”
“不是,不是你害死的。”司馬棣抱著她冰涼的軀體,打了個寒噤。沉默半晌,安慰道,“是它貪玩,不小心掉進水缸裡了,這不怪你。小環,別哭了。”
“小元……娘……娘……”上官嫃一面啜泣一面喚著,也不知過了多久,終於累得睡著了。她緊緊抱著司馬棣,就像抱著一塊浮木,一鬆手便要沉入深潭。司馬棣雙腿麻痺,卻不敢動彈。他沒想叫人來,也不想走出去。他們渾身溼透了,但至少可以在陰冷的山洞裡相擁取暖,捂住彼此胸口那條火熱的血脈。
晨曦從稀疏的石縫裡透過來,在兩個孩子身上灑下點點斑駁。上官嫃被劇烈的咳嗽聲驚醒,歪歪支起身子,頂著一頭蓬亂的發望著眼前一臉病容的司馬棣。
“小環……咳咳……快、起來……”司馬棣一手捂住鼻口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