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收回時還是沾滿潮氣。空氣也變得黏黏的;女眷們發現只要稍微動動,衣衫就會緊緊貼到頸背肌膚上,格外的不舒服。
才穿兩天夾衣,又給塞回了衣櫥;紗羅,重新上場。皇宮甚至開始向宗室外戚家分發冰塊用以避暑了——這不,今天一大早,長公主家就分到兩大車。
可就在這樣潮熱難耐的時節,館陶長公主家的西跨院——侯太子陳須夫婦的住處——卻又用上火盆了。
……。……。……。。……。……。……
……。……。……。。……。……。……
侯太子妃劉姱的臥房,所有的門窗緊閉。
僅僅在床榻前,就擺了兩隻大大的銅火盆。火盆裡的木柴已燒過半,留下半盆橘紅,半盆灰黑。
珠簾輕響,
老婦小心翼翼地舉著托盤走進來。托盤上是一隻朱漆小碗,裡面的液體隨著老婦人的步子輕輕搖晃,散出藥味。
老婦放下托盤,將床上適合秋冬用的厚被推到旁邊,將被中人扶出來,開始喂藥。
藥汁的顏色發黑,入口既苦又澀。侯太子妃劉姱只嚐了一口,就皺起眉頭,不肯再張嘴。
老乳母自然不肯罷休,連哄帶勸,穿插著還說些比較愉快的事:長公主又賜了禮物,她去檢視過了,都是最好的綾羅衣料和珠寶首飾,都是最新潮最漂亮的式樣,一定能為王主康復後的親戚朋友聚會中搶到無數喝彩。
劉姱一臉的無趣,放下藥勺,問欒瑛的兒子怎麼樣了?
一說到嬰兒,乳母職業病發作,馬上來興致了。話說,那可真是個壯小子(⊙o⊙)啊!哭聲嘹亮,小手小腳胖得和一段段藕節似的,一看就知道是個結實的孩子!準能順順當當長大成人!!
侯太子妃聽到這裡,無聲地推開藥碗,又倒了回去。
老乳母一看,暗罵自己不會說話,趕緊陪著笑勸:御醫都說了,這胎日子淺,掉了雖傷身,但沒動到根本。王主還年輕著吶,調養好了,以後一定還會有孩子的。
劉姱王主默默合上眼睛,淚水順著面頰滑下。
見自己一手撫養大的孩子如此煎熬,乳母當然也跟著不好受,柔聲相勸,真的(⊙o⊙)不能多哭,小月子裡哭多了,會傷眼睛的。
半晌,略帶嘶啞的聲音問道:“保氏,阿嬌……何如?”
“為……館陶翁主?”
自以為找到突破口的老婦人立刻氣沖沖地發言:算起來,阿嬌翁主在這件事上絕對罪責難逃!
試想啊,如果不是館陶翁主不顧親情無事生非,讓姓許的半道改口供,隆慮侯夫人也不會發飆。欒瑛如果沒急瘋了,自然好端端呆在自己的東跨院安安靜靜待產,怎麼會撞到王主,更不會發生流產。
不過王主可以放心,長公主這回沒有護短!
館陶長公主‘親自’出面,罰阿嬌翁主了。
“王主未見吶……”
老乳母挖空了心思,竭盡全力描述嬌嬌翁主捱罵的場面——是長公主親自罵的;真的,她當時在場,親眼所見。而且,不是以往那種輕描淡寫地指責,而是真正的惡聲惡氣地斥罵!
阿嬌翁主當時被母親罵得呦,頭都抬不起啦!
說到這兒,老乳母有種一解多年怨氣的通暢感!
話說自她跟隨劉姱從梁國嫁入京都,這些年來,對阿嬌這位貴女是越看越不順眼了——長公主家也好,皇宮也罷,只要有阿嬌翁主出現的地方,永遠壓過她家王主(⊙o⊙)一頭啊!
同樣是侄女,
明明她家王主劉姱才是親侄女,阿嬌只是外甥女,可皇帝陛下眼中從來只重視小阿嬌。其她小輩?不過是維持個面子請。
同樣是孫女;
明明她家王主劉姱才是親孫女,阿嬌只是外孫女,可竇皇太后心裡,只有阿嬌才是心頭之好。其餘孫女?給個陪襯綠葉都算抬舉。
而她家親愛的劉姱王主呢,只能躲在表妹的陰影裡,撿人家挑剩的;還不能露出一絲兒不滿,否則就是不懂事,就是不賢德,就是心思叵測,立刻迎來皇帝大伯皇太后祖母的厭棄,婆婆長公主的鄙視,還有丈夫陳須的冷落。
現在,
總算熬到阿嬌吃癟的這一天了!!
……
絮絮叨叨,忽然抬頭,談性高漲的乳母猛然發現,她家王主的眼淚又多了起來。
淚珠,
有如斷了線的珍珠,
一顆接著一顆地靜靜滾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