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一看就是一整夜,直到雞鳴晨曦,才猛然驚覺他的心早已揪成一團,痛徹心脾。
他開始明白,她在偽裝快樂、偽裝平靜,是為騙他也是騙自己。
駱子言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竟會做出這麼荒謬的事,在自己的家裡飛簷走壁,但現在他卻正在如此做。他攀上吟風閣的外圍牆,伏在牆頭,只為了偷看屋內的女子,那是他的妻子,他卻無法正大光明的見她,與她說說話。
今日她的情緒似乎很好,素淨的小臉上浮現難得的笑顏,但她雖在笑著,眉眼間卻藏了淡淡的輕愁。
她似乎正在向小雨吩咐著什麼,拉著小雨的手輕輕訴說,卻見小雨一直為難地搖頭。
這個丫頭,少夫人叫她做什麼不立刻為她辦妥,居然還敢搖頭拒絕?駱子言不悅地在心裡責怪小雨。
終於,小雨點頭了,她拿出一錠銀子交給小雨,然後像是放下心頭大石地緩緩綻開一抹微笑。他猜測著她到底要小雨做什麼,心底升起一絲不安。
小雨垂著頭走出房。
房中只剩下她一個人,她緩緩閉上眼,臉上露出不捨神情,悽楚地把額頭抵在桌緣,細瘦的肩頭微微抽動著,似在無聲垂淚。
她到底是怎麼了?駱子言驚疑不定,強烈的不安籠罩著他。
躍下牆頭,在通往書齋的迴廊上攔住了小雨。
“少爺!”小雨在猛然看見駱子言時,驚得臉色發白。
抓住小雨的手臂,他冷著臉問:“方才少夫人跟你說了什麼?”
小雨白著臉,哆嗦著回道:“少夫人要奴婢替她去藥鋪抓一帖墮胎藥。”
“你說什麼!?她要你去抓墮胎藥?”他不敢置信地問。
駱子言心口如受重擊,放開小雨的手臂,踉蹌著往後退了一步,臉上的神情是難以言喻的悲傷。
見少爺如此痛苦的神色,小雨的一顆心也酸酸的,替他難過起來,點著頭回答:“是,小雨不敢私自作主,這會兒就是要去書齋稟報少爺的。”
“好,你做的很好,退下吧。”他揮手要小雨退下,臉上有種心灰意冷的哀傷。
她不要孩子,不要他的孩子……這個事實幾乎擊垮了他,駱子言轉身往吟風閣而去,越走越慢,一行血絲順著他的唇角緩緩滲出……
胭脂獨坐房中,莫大的痛楚侵蝕著她的身子和心靈,想到腹中的孩子,她和他的骨肉,心抽痛著,她的眼前一片朦朧,腦中全是他的身影、他的溫柔、他的粗暴……
若可以,她願意付出一切,來換取這個身上流有他血液的孩子。可是胭脂淚的毒性即將發作,她如何可以保住孩子?
胭脂撲倒在桌上,極力壓下不斷湧上的酸楚,淚無聲地往下掉。
一個人不知哭了多久,直到房門被粗暴地踢開,驚醒了她恍惚的心魂。
是他,在府裡除了他,沒人敢這麼粗暴。
匆促擦去臉上斑斑淚水,隱去曾悲傷落淚的一切痕跡,驕傲地抬眼看向他,再沒有半分軟弱。
“你來做什麼?我不想見你。”她冷冷地看他。心疼的發現多日不見,他的臉上染上了落拓的味道,少了些狂浪不羈的氣息。是什麼改變了他?
“你叫小雨去藥鋪幫你買什麼?”駱子言緊盯著她,語氣森寒地問,眸中潛藏著暴風雨即將來臨的氣息。
他都知道了?小雨出賣了她?胭脂暗罵自己的愚蠢,小雨是他的人,又怎麼會瞞著他、暗助自己,是她太天真了。
“既然你都知道了,何必問我?”她淡然回應,眼中是千年不化的寒冰。
駱子言的雙拳在身旁握緊,指甲深深嵌進皮肉,他卻絲毫感覺不到痛楚。
“為什麼?告訴我為什麼?”
胭脂與他對視著,眼神絲毫不退避。
“好,你想知道為什麼,那我就老實告訴你。原因很簡單,因為他是你的孩子,我不要生下一個流有你血液的孩子。”口中堅決地吐出決絕的言辭,她的心仿似也在這瞬間粉碎,消散在天地間。
他不敢置信、倍受打擊的痛楚眼神,在她眼中不斷擴散,最終深深鐫刻在她的靈魂深處,烙下永難磨滅的痕跡。她從來沒見過他這麼悽楚,甚至是悲哀的眼神。
她終於深深傷害了他,她的心卻比他更苦。她一手打碎了他們之間的情感,親手斬斷了他們之間的紅線,從今以後,她將懷著一顆孤單破碎的心,變成一縷幽魂,在天地間飄泊,永生永世地牽記著他。
既然註定不能伴他到老,那就換個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