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點頭……
“那你去哪兒?”裴子曜失聲問,“你在物華城連個親人都沒有,你能去哪兒呢?”
裴子曜神色已近惶然,若不是自小名門世家出身、天塌地陷都姿態不亂,雲卿簡直不曉得他會當眾說些什麼做些什麼。但即使他已經努力剋制,這樣的話還是過分了。
“裴子曜,你可別說這種話,我居無定所流落街頭食不果腹萬人之下,這種情形你出手算計我的時候難道沒有想過麼?現下我離開嵐園,沒有師傅,沒有依靠,卑微可憐,不正是順了你的心麼?”雲卿壓低了聲音咬牙切齒地說,“可是我告訴你,即便現在每一步都按照你的心思來,結果也只會是我樂見的結果,我雲卿永不會是你們裴家的玩物!你回家娶你的親聯你的姻,想逼我走投無路然後不得不委身做你的妾,你死了這條心吧!”
雲卿心裡悶著氣,話才說完便覺得腳下一虛身子一晃,只見人群中衝出個人眼明手快扶住她,雲卿喉頭腥甜,緊緊抓住那人手臂,終是不敢再開口。
她回頭一看,神色黯然……竟是蒹葭。
“裴少爺,總歸是有那麼一段情分在,便是不能白頭偕老,又何須連舊日美好都一併毀掉?我們現在已經到這種地步,您又何須把人往死裡逼,非要看著我們小姐身上再留幾個傷疤、再躺著幾天幾夜醒不過來你才肯善罷甘休麼?您究竟知不知道,這陰天下雨的,那手腕子痠痛得連筷子都拿不動,整宿整宿睡不著覺,那痛全是您給的,這都還不夠麼?您是巴不得見我們小姐遭罪吧?您究竟是愛著我們小姐還是恨著她呢?”
蒹葭幾乎是將雲卿抱在懷裡、咬牙切齒對裴子曜說的。身後商陸等人見事情不妙,忙上前護在雲卿身邊。嵐園五十僕從,前有總管商陸、大丫鬟紫蘇、婢女雲卿,後有男女老少齊齊簇擁成群,頓時連人群議論聲都小了許多。
裴子曜以一種難以置信的神色盯著蒹葭,他神色中傷痛難掩,良久,突然一個趔趄上前想要再度抓住雲卿手腕,蒹葭卻當機立斷擋在雲卿身前,面無表情,神色果決。
裴子曜頓住了手,看了雲卿良久,終是啞著嗓子說:“你若不喜歡住在裴家,我可以——”
“子曜,”雲卿伏在蒹葭背上,嚥下喉嚨裡的腥甜無力地說,“我許久沒這樣叫你,都覺得不習慣了……可你比我忘得更快啊……你若還記得從前的我,便會曉得你們裴家還有你,如此看不起我,如此逼迫我,我便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再嫁給你了……”
裴子曜倒退半步,惶然喃喃:“不嫁給我麼?那我怎麼辦呢,雲卿,你要我怎麼辦呢?你不在身邊,要我如何活下去……”
他是真的痛到深處,說這樣的話時竟也不避忌,商陸和紫蘇雖恨極了他,此刻聽到這話也面露不忍。雲卿覺得自己的力氣像被抽乾,她在人群中極力尋找,卻找不到方才的影子,最後自嘲一笑虛弱地閉上眼睛說:“子曜,咱們連好聚好散都做不到,再鬧下去,也只會更難看罷了……”
雲卿自知自己身子出了狀況,實在不宜在站在人前了,她伏在蒹葭背上悄聲在她耳畔說:“先離開這裡。”
蒹葭偏頭看到她嘴角一絲殷紅差點驚慌尖叫起來,雲卿無力搖搖頭,不經意地一抹擦了唇角,吩咐說:“走吧。”
蒹葭忙扶了雲卿,說:“好。”然後給商陸和紫蘇使了個顏色,二人便不再多問,撇下裴子曜帶著嵐園眾人跟著雲卿向前去。
雲卿硬撐著一口氣走得穩穩當當,絕看不出一絲一毫傷病之色來。人群自動分開一條路,嵐園眾人浩浩蕩蕩透過,在前方分成兩路。一路隨商陸去蘇記燈籠坊孫成那裡,一路隨紫蘇領取少量銀兩各回各家,爾後二人按照雲卿囑託各自去忙,轉眼間雲卿身旁便只剩下蒹葭和疲�q二人。
“疲�q,”雲卿輕聲道,“你也去蘇記。今兒咱們嵐園去蘇記的太多,孫成一個都不認識,我怕他忙不過來呢,你去幫他的忙,也是幫我的忙,好不好?”
她這樣子,要疲�q一臉委屈又無從拒絕,蒹葭生怕雲卿扛不住,忙催促說:“去吧,聽小姐的話。”
疲�q咬著嘴唇可憐巴巴地看了她們半晌,將雲卿的包袱遞給蒹葭說:“那你照顧好小姐,千萬千萬要照顧好……”
真是實心眼的孩子,硬是忍著沒多問,抹著眼淚匆匆就走了。雲卿一口氣再撐不住,猛然抓緊蒹葭胳膊身子便要軟下去,蒹葭忙扶穩了她,急道:“小姐,別硬撐著了,咱們先去看大夫,現在就去!”
雲卿虛弱地擺擺手,靠在蒹葭身上說:“城東……地藏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