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8部分

竟還停在樓下,不過沒看見人,一時之間她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只覺得心裡像是壓了塊石頭,讓她喘不過氣來。

樓下車燈忽然一閃,明亮的燈柱彷彿雪光,把地上照得形如白晝,然後隨著他車子的遠去,再重新恢復昏暗。

她怔在那裡,過了好一會兒忽然轉身朝門外跑去,她身上還穿著睡衣和拖鞋,但是不管不顧。出了電梯,是樓廳,一直到匆促的衝下了臺階腳步才慢下來。

蔥翠茂密的女貞灌木彷彿一把大遮陽傘,在樹幹四周投下圓弧形的一圈陰影,她走過去,把手機翻蓋開啟,藉著螢幕裡微小的光看見樹下一隻白色的硬紙盒孤零零的摔在草叢裡。

她的兩隻腳都陷在草叢裡,硬邦邦的雜草刮到她腳踝上的肌膚,有微微的刺痛感。她慢慢的彎腰下去,把紙盒拎在手裡,幸而已經好幾天沒下過雨,所以盒子還是很乾淨。

盒子很重,上面細細的一根帶子勒的她手疼,她一步步的往回走,回到家裡,把那隻紙盒放在茶几上,然後抱著膝蓋蜷坐在沙發上,一雙眼睛只是直愣愣的盯著面前那隻通體雪白的正方體紙盒。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終於走到廚房去拿了把剪刀把盒子上的包裝帶剪開。

盒子裡的蛋糕已經摔爛,看不出原來的模樣,只依稀可以看到幾顆小小的暗紅色車厘子陷在柔軟的白色奶油裡。

她用勺子挖蛋糕吃,一勺又一勺,蛋糕的味道很甜很鹹也很澀,她緩緩的抬起頭,隔著朦朧的淚眼,看見牆上時鐘的指標指在十二點十三分,鐘錶正中心的日曆盤上則清晰的顯示著9月13日。

她已經二十九歲。

而遇見他的那一年,她還只有二十二歲。

(2)

前方是無盡延伸的漫長車道,高速公路上沒有路燈,四周圍都是死寂一片,只有車子的前車燈在黑暗裡刺出兩道雪白的亮光。

他不知道這是在哪裡,也不知道自己究竟開了多長時間的車,只是重複著機械的動作一路向南,不能停下,也不能思考。

最後車子沒油了,他把車滑入緊急停車帶,這才低頭看了看腕錶,原來已經凌晨三點。

黑色的儀表板上紅色的煙盒格外醒目,他取出一支菸來點上,熟悉的菸草氣息直透入肺部組織。

他想起四年前的這一天晚上,他也是這樣的徹夜未眠,不同的是那個時候,她還在他身邊。那是他與她在一起度過的最後一個夜晚,他緊緊抱著她,而她蜷縮在他懷裡沉沉的睡著,容顏寧靜安詳如一個小小的孩子。

他當時想,如果這一夜可以無窮無盡的延續下去,該有多好,其實明明就知道不可能。時間一分一秒的往前走,外面的光亮隔著厚厚的窗簾一絲絲的透進來。

天亮的時候,他最後一次親吻她,唇輕輕的落在她唇角,他最後一次跟她說:“我愛你。”她並沒有醒。

沒有人知道,在那一刻他割捨掉的究竟是什麼?

他割捨掉的是他餘生所有的幸福,此後的大半輩子,他都只能活在自己築下的牢籠裡,從此以後他再也不能夠奢望幸福。

他把車座放低了一點,開啟車頂天窗,抬起頭看著黎明的曙光把墨羽般光滑的天空一寸一寸割裂。車載菸灰缸裡已經堆了很多菸頭,其實最近幾年他抽菸一直抽得特別厲害,因為每一次想起她,心底深處那種無法自抑的巨大疼痛只能靠尼古丁的味道才能麻痺。

剛學會抽菸的時候他也這麼厲害的抽過,那時候若妍剛剛出了意外死去,那是他青梅竹馬的愛人,是他認定了一輩子的妻子,他一度認為她死了,他的心也就跟著死了,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竟然還會再愛上別的女人。

特別是她,怎麼會是她?

其實他跟她在一起的時間並不長,不過是兩年,可是他跟瞿若妍二十年的感情偏偏輸給了那兩年,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愛上她的。他一直在想,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開始變得越來越在乎,越來越捨不得,越來越恐懼,越來越痛。

像是體內的癌細胞,在他尚且毫無知覺的時候就開始衍生,然後一點一點的生長擴散,等他終於發現的時候卻已經沒有辦法再控制。

在最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裡,他不願意回家去,不願意見到她,因為已經來不及,清清楚楚的知道,一切都已經來不及,連垂死掙扎都不能夠,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死神一步一步的踏過來。

手機在響,俞庭亦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焦急,“加鋮,你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