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部片她拍得第一場戲,就是夜宿破廟。
那會兒全身衣衫襤褸,蚊蟲肆虐叮咬著她,她需要臥在一堆扎人面板的稻草上,拍一遍又一遍。
那些經歷,把她身上僅剩的講究磨得近乎一乾二淨。
****
通鋪不長,只夠平躺七個人。
鋪位的最北端已經被那對小夫妻佔據。
聞姜摘了眼鏡,同老王在猶豫往哪個位置躺,突然間房門被人從外推開。
程放隨後走了進來。
再然後,聞姜見到一道頎長的身影微微躬身彎腰,跟在程放身後進門。
夜已深,這房間只有一盞昏黃的燈,摘了眼鏡之後,聞姜不僅近視,甚至有些弱視。
那人臉上的口罩似乎沒了。
聞姜眯了眯眼睛,從眼縫裡看人,斜斜的靠在牆上。
***
程放進門見到通鋪便徵求陸時寒的意見:“哥,你睡哪兒?”
陸時寒看著眼前眯起眼睛像是重度近視看不清的女人,嗓音低沉:“讓他們先選,我們隨意。”
聞姜眯起的眼眸眨了眨:“不用,別客氣。”
身為被僱傭者,老王也附和:“我最後。”
一時僵持。
最後是程放覺得這樣下去是沒完沒了且意義不大的讓,他自告奮勇地做主替大家安排起來。
司機老王睡在通鋪的最南端,程放選了老王北邊的鋪位,他的北邊是陸時寒,再北邊是聞姜,和那對夫妻之間隔著一個空位。
***
這裡的鋪位很寬。
雖是通鋪,但眾人的肢體互相接觸不到,不會讓人覺得別人隨時可能侵犯自己的領地。
聞姜對環境的適應能力強,但對陌生的不算熟悉的人的氣息敏感。
閉目培養睡意近一個小時,聞姜依然清醒。
她數著房間牆壁上掛著的那個鐘錶發出的規律的運轉聲。
一秒一秒地數。
沒幾分鐘,聞姜摸到她擱置在枕邊的眼鏡戴上,視線向南側一掃,便見陸時寒正盯著房間的天花板,一樣沒睡著。
這男人先是口罩遮面,且省話少言。
他們還不曾說過任何一句話。
但他和她撐同樣的特製的傘,同樣的失眠。
路上遇到的這個人,倒是挺適合給她解悶。
聞姜靜靜地側身看了陸時寒一刻鐘也思索了一刻鐘。
最終聞姜還是本著睦鄰友好的原則開口:“嗨,睡不著,失眠?”
耳側的靜寂突然被打破,陸時寒側頭,看聞姜一眼。
聞姜略顯浮躁:“問你話呢,正常人別人問什麼,得回答。”
陸時寒不想生事:“是失眠。”
音色縈繞在夜色間,很低很磁性。
聞姜繼續:“想什麼想出神?”
夜色很暗,陸時寒眸色更暗,仿她說話:“正常人在別人睡著之後應該安靜,不擾人睡眠。”
“你教育我?”聞姜微點頭,像鳥啄,“可我說我正常了嗎?”
陸時寒:“……”
這個女人盯視他,從分鋪位那刻起,一直很明目張膽。
似乎連他身上有多少塊骨頭都在看的過程中數了一遍。
她的視線密密麻麻地織成網,頎長的他身上每一寸都在網內。
即便買奢侈品需要反覆看品相,也不過如此。
陸時寒沒有立刻回答,聞姜也沒強求。
她甚至漫不經心地狀似安撫他:“雖然這地兒是荒嶺客棧,但沒鬼,你放心睡。別腦補恐怖片。”
陸時寒:“……”
他霎時無言以對。
這意思是她善解人意,知道他是因為膽小,因為怕,所以失眠?
陸時寒不知該作何反應。
他難道該發自肺腑地“謝謝”她?
*
隔了幾秒,聞姜聽到了一聲低笑。
那聲笑碾壓著她耳部的神經。
帶點兒譏笑的意味,且涼薄。
這個粗暴的男人……
聞姜沒再動,失了拿他解悶聊兩句的興趣。
她是挺閒,但對自虐沒有興趣。
***
身側一時安靜下來。
只是旖旎夜色間,那雙盯著他看的眼睛依舊沒有絲毫挪移。
那種直直的盯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