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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是一件容易的事,他喜歡生動熱辣的性感美女,他珍惜自己的小命貪生怕死,這倒也罷了,其實男人都這樣,但他的問題在於,他懶得掩飾這些,不像某些定性十足的傢伙,男盜女娼之後,還篤信自己口中的仁義道德。 假如不能真的頂天立地,他寧可就勢躺下,在冠冕堂皇的大道理面前,充當一個無賴小兒。“我就無恥我怕誰”,他都躺那兒了,你還能拿他怎麼辦呢。

大事糊塗小事明白(2)

但是,真的可以坦然地把“無賴”堅持到底嗎?我有點懷疑,王朔“我是流氓我怕誰”的背後,都有他不易被人知曉的柔弱,龔鼎孳雖藉此與偽君子們分道揚鑣,但他畢竟在儒家文化裡浸淫良久,就算學了點老莊的虛無與通達,也不可能完全放棄三綱五常君君臣臣的思想,面對著納入異族之手的故國神州,也決不可能全無心肝,他那首《贈歌者南歸》裡,或者可以窺見一點端倪: 長恨飄零入洛身,相看憔悴掩羅巾。 後庭花落腸應斷,也是陳宮失路人。 這些痛,不知道顧媚是否瞭解。 之後,他和顧媚輕財好客,憐才下士,多次解救朋友于危難之中,有人說這是對自己“大節有虧”的一種心理補償,我不這麼看。大節和小節本來就是兩回事,大節因為“大”,難免虛空、遊移、紛紜,公理婆理地鬧不明白,而小節卻是清晰可見的,作家梁曉聲說,他要求自己“大事糊塗,小事明白”,大事是正義真理之類,小事,則是不偷盜,借人財物要還,不要損人利己。

真正的絕代佳人

不管怎樣,龔鼎孳把自己從正人君子的世界裡放逐了,仕途上,靠天吃飯,幾番沉浮,他不憂不懼,且和顧媚一起及時行樂。 順治十四年十一月初三,是顧媚的三十九生日,中國人過大生日,喜歡提前一年,因此,算是四十大壽。正巧他兩人北上路過金陵,特意請來曲中姐妹一聚。雖然已是初冬時候,但美人依舊,紅顏未老,觥籌交錯,衣袂蹁躚,足以有花紅柳綠之感。她們垂下珠簾,看道賀的官員穿上戲服,串《王母瑤池宴》,更妙的是龔鼎孳的門客,就是前面提到的那位嚴同學 ,他褰簾長跪,捧卮稱“賤子上壽”,其他人也紛紛離席湊趣,顧媚欣然痛飲三杯,龔鼎孳也大為得意。 這才叫做解語花,如意珠,人到中年,他對她的愛,還沒有進入倦怠期,難怪有人說她是秦淮八豔裡,最好命的一個。但是,上天不會真的給人間設計如此完美的樣本,顧媚同樣有她的煩惱,他們,沒有孩子。 給龔鼎孳生一個兒子,是顧媚多年的心願,順治八年,他們居住在西湖邊上,經常去廟裡燒香求子,顧媚甚至用香木刻了個手腳會動的小男孩,錦繃繡褓不算,還僱了奶媽做哺乳狀,拉開衣服把屎把尿,家人都喚做小相公。這一離譜之舉超出了大眾的承受極限,杭州人目之為人妖,他們也不在乎。 顧媚百計求子,乃至於有這麼變態的舉動的背後,應是這樣幾種心理:一是母性本能,每個女人的身體裡,天生有著宏大的母性;二是感恩,想要生個兒子報答他;三是缺乏安全感,那樣熱烈的愛浮在上面,女人的心還是虛的,人生太長,風險藏在暗處,愛情能否最終贏了時間?她需要多幾個支點,幫她穩立於不敗之地。 那時節,賈寶玉對他的林妹妹說,你放心。但是,林黛玉怎麼能夠放心呢?不是信不過他,是信不過人性,尤其是男性本身存在的不完美,唐玄宗那樣愛楊玉環,也能做到懸崖撒手,李碧華的《青蛇》裡,許仙請青蛇跟他走,遭拒之後,臉色一變,說,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是什麼東西?看到這一節,我擊節稱好。我們習慣了被傷害,對傷害有了足夠的想像力與承受力,有了這樣的前提,龔鼎孳再多的愛戀,也無法將顧媚的心填滿。她苦苦求子,未雨綢繆。 她最終沒有求到兒子,四十歲那年,她生下一個女兒,又在數月後出天花死去,借用錢鍾書在《貓》裡面的刻薄話,她成了真正的絕代佳人。 惟有依憑他的愛,他幫她掙來了一品誥命的頭銜,據說這頭銜本來屬於正室童夫人,但是,童夫人說,我已在前朝兩度受封,這次封賞,讓給顧太太也可。 是不“仕”新朝的節氣,還是女人間的醋意,抑或欲擒故縱,等老公回過頭來好言好語來哄自己?童夫人也許不曾料到,他竟然順水推舟,真的就把鳳冠霞帔給了顧太太。想讓龔鼎孳落入彀中,絕對是一種冒險,你參照的是人之常情,可他本來就不按牌理出牌。 四十五歲那年,顧媚去世,如曹公感慨李紈,喜榮華正好,恨無常又到……可是,相對於她風雨飄搖的姐妹,這已是善始善終。但善始善終的人生為人嚮往,卻不適合觀看,人們總想在別人的故事裡,流著自己的淚,完成一次感情消費,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