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先遣軍來報,瓏妃有喜,帝令回朝。
永熹二十年五月二十八,金鑾抵達京城。
早得到訊息的守門丫鬟緊緊地盯著外頭,時不時踮起腳來張望,生怕錯漏了什麼。其中一個丫鬟眼尖,遠遠看見一抹青影,立時高聲唱道:“二爺回來啦!二爺回來啦!”
話音剛落,屋裡頭急匆匆跑出個女童,唬得後頭跟著的丫鬟直喚“四姑娘慢點”、“四姑娘小心”那女童正是瑞四娘。
那抹青影來得極快,眨眼間便到了絮雪居門口,瑞四娘對準那青影往前一撲,直直撲在男人懷中。男人健臂一撈,兩手架著瑞四孃的咯吱窩,一下子將瑞四娘舉過頭頂,放下來又舉過頭頂,反覆幾次,樂得瑞四娘哈哈大笑。
男人正是汝國公府二爺瑞書鵬,時任正四品副驍騎參領,領左驍營千戶。
瑞書鵬高五尺六寸①,鬢若刀裁,眉如墨畫,身材偉岸,膚色黝黑,一身青色對襟無領上袖短袍,外罩銀色甲衣,身帶護肩護腋,下配一對圍裳,圍裳正中覆有一塊虎頭蔽膝,寬口褲以繩索為縛,腳踏雙梁鞋②,虎虎生威,端的是頂天立地好兒郎。
今早,左驍營護送金鑾進宮,時至未時,禮隊才散去。瑞書鵬得空回府③,先到壽安居給老夫人磕頭請安,再回絮雪居同妻女見面。
五月的天,剛剛入夏,日光有些毒辣。盔帽下早已汗透烏髮,老夫人心疼幼子,教人打水給瑞書鵬淨手淨面,還取來早早備好的精緻糕點和放入冰器冷制的酸梅湯,一邊看著瑞書鵬吃食,一邊這說說那念念,把這三個月來的想念都說盡了,拘了他小半個時辰才放他離開。
“乖四兒,可想爹爹了?”
瑞書鵬一路走來,額上蒙了一層細汗。好在剛才打理了一番,倒不顯得髒亂。
瑞四娘可不管這些,攬住瑞書鵬的脖頸親親熱熱地靠在他的胸前,大聲道:“想!”而後又加了一句,“娘也想爹爹!”
“四兒!”二夫人剛由丫鬟僕婦們擁簇著扶了出來,打頭便聽到這一聲“娘也想爹爹”,登時臉上一紅,忍不住嗔道。
瑞書鵬一抬頭,便見二夫人面紅微羞的模樣。
二夫人如今已是六七個月的雙身子,小腹鼓鼓,略略發胖。一身水粉色繡金花寬袖長裙,挽了一個凌雲髻,髮間斜斜插了兩支水晶簪子,兩耳一對琉璃珠子,腰佩五色綾帶,左右各一個如意絡子,腳踏軟底青絲鞋。
“緒娘。”瑞書鵬面上一笑,抱著瑞四娘向二夫人這廂走來,將將到她跟前的時候,彷彿想起什麼,硬生生止住腳步,“你身子重,切莫讓我身上這冷硬氣兒衝撞到你。”又衝一眾丫鬟僕婦道,“外頭風大,怎還讓夫人出來,快快扶夫人進去。”
圍了一圈的丫鬟僕婦莫有不掩嘴偷笑的——咿,什麼風大,二爺這是心疼二夫人哩!帶著幾分揶揄,丫鬟僕婦們高聲唱喏,樂樂泱泱地將三人迎了進去。
“耳房已經備好了熱水,夫君且去梳洗梳洗、換身衣裳罷?”二夫人眉眼彎彎,“四兒,快下來。”
“哎!”瑞四娘蹬蹬小短腿,扭著小身板,想要下地。
瑞書鵬卻使了壞,偏不鬆手,惱得瑞四娘嘟起小嘴,叫嚷著“爹爹臭!爹爹臭!四兒要香爹爹!四兒要香爹爹!”瑞書鵬才哈哈大笑,爽快地放下瑞四娘,由丫鬟們伺候著到耳房梳洗去了。
哎呦喂,祖宗姑娘喲,二爺要真不討您喜歡,方才您還黏糊二爺做什麼哩——添瀾掩嘴偷笑,半哄半抱著瑞四娘進到裡屋去,又讓紅習、圓月取來銅盆、布巾伺候瑞四娘淨手淨面。
待瑞書鵬梳洗畢,從耳房過來的時候,便見二夫人和瑞四娘一左一右分坐炕上,正中的桌案④上擺了兩碟糕糖。瑞四娘正捻著糕糖吃,滿嘴糕屑。常媽媽站在二夫人身旁,添瀾則拿著手絹給瑞四娘擦嘴,挽風領著一個小丫鬟捧上新沏的花茶,紀虹則同幾個小丫鬟一塊兒在外頭守著。
瑞書鵬抱起瑞四娘,在炕上坐下,和瑞四娘爭著糕糖吃,活似個大小孩,鬧得瑞四娘直嚷嚷“壞爹爹!壞爹爹!”瑞書鵬卻是眉開眼笑。
正這時,有丫鬟來報:李姨娘和郭姨娘到了,正在外頭候著,要給二爺請安。
二夫人眉頭一挑,心道:這李氏昨兒個還鬧騰身子不爽利呢,今兒個倒能來正房請安了?早知這李氏性子耐不住,合該掐著點兒來露臉的,這回倒聰明,曉得拉著郭氏一道。
瑞書鵬好似看不見那丫鬟前來傳報似的,由著自家閨女把玩自己半溼半乾的發縷,轉頭望向二夫人,伸出一隻手,也不說話。二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