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見公主府內,帳舞蟠龍,簾飛綵鳳,珠玉爭輝,花石相應,鼎中焚的是醉梅紅砂香,左右擺滿秋日菊花,宮人莫不垂首而立於府中四角,一字排開,進退有儀,靜默無聲,看得幾個小輩嘖嘖稱奇,目不轉睛。
二夫人暗道:偌大的公主府只溫菊一人指揮排程,竟如此歸順安生,真真不愧是宮裡□□出來的人,這般規矩利索,卻是府中下人萬萬比不上的。
等得有大半個時辰,仍不見人來,卻起了風,吹得人臉頰發涼。
祥哥兒耐不住,咿咿呀呀地哼著。
奶媽媽急道:“二夫人,這可怎生是好,二少爺……”
“二夫人,奴婢讓人取件帳衣來吧。” 溫菊聽了道,“教兩人扯開帳衣擋著風,便不會吹著二少爺了。”
“如此甚好。”二夫人點頭允了,又給溫菊道謝。
溫菊笑道:“當不得,都是奴婢分內的事兒。”遂吩咐一旁的小丫鬟取了帳衣來,一左一右扯開了擋在風口。
柳姨娘遠遠見了,斜著眼衝紀姨娘道:“到底人家是嫡出,跟大少爺就是不一樣。”
紀姨娘向來口拙膽小,聽了這話又不知如何反駁,只拽緊了手,咬咬唇一聲不吭。
柳姨娘越發得意,也是她近來頗得國公爺寵愛,連著三四日宿在她房中,教她愈發得了倚仗一般。
裴姨娘眼珠子一轉,掩嘴嗤笑:“大少爺怎麼著也是正兒八經上了族譜的少爺,至於你……”裴姨娘上下瞄了柳姨娘一眼,卻不再說下去,意味悠長。
柳姨娘只當裴姨娘嘲笑自己生不出孩子來,登時一氣,暗想:你也不是什麼好的,生得出孩子又如何,還不是一個都沒有留住!
又等了一兩炷香的時間,隱隱聽見鞘響蹄鐵之聲。抬頭細看,卻是兩隊護衛配刀在前,再有兩隊宮人在後,國公爺和二爺騎馬並行,後頭跟著的是八人抬軟轎,左邊是瑞嬤嬤行走,右邊是梅裳行走,隨行的還有一名女官,往後跟著的是四人抬軟轎,左邊是許媽媽行走,右邊是艾兒行走,最後又是兩隊護衛。
眾人忙行禮福身,下人則俯身跪下,恭迎老夫人回府。
國公爺和二爺至門前下馬,便有小廝過來將馬匹牽走。四人抬軟轎亦門前停下,許媽媽和艾兒立時上前將公夫人扶出來。隨行宮人跑了幾個過來,將二夫人和幾個少爺姑娘扶起。
八人抬軟轎則不停,徑直入得門來,一路到公主苑門口,這才停下。
國公爺和二爺上前,一左一右將老夫人攙了出來,到屋裡去。
老夫人操勞許久,幾個晚上沒能好好合眼,雖眼帶笑意,卻遮不住滿臉疲憊,待眾人給她請了安,只抱了祥哥兒哄了一會兒,便擺擺手讓人跪安。
眾人也不敢耽擱,遂福身跪安。
乘著這空擋,裴姨娘使了個心眼,推搡了柳姨娘一下,仗著貴妾的身份,要在柳姨娘身前行禮。
柳姨娘本就氣惱裴姨娘,這下子更加惱火,幾乎是順手將裴姨娘推了回去。
裴姨娘正等著這一刻呢,“哎喲”一聲,順勢撲倒在地。
眾人嚇了一跳,緩不過神來。
許是撞得狠了,但見裴姨娘苦著臉,“哎喲哎喲”地捧著肚子叫喚,兩腿直打哆嗦。
柳姨娘又驚又氣,曉得自己中計了,卻只得跪下來說,是自己不小心踩著了裙襬,身形不穩,這才推到了裴姨娘。柳姨娘知道,老夫人向來不喜歡做錯事的人推卸責任,唯有老老實實認錯,方得一份體諒。
柳氏抬為姨娘不過一兩年,正是國公爺新鮮的時候,裴姨娘重得恩寵,巴不得能牢牢牽制住國公爺呢,兩人相爭得厲害,公夫人也是知道的,更是默許了兩人的明爭暗鬥,坐擁漁翁之利,卻不想,這回兩人是鬧到公主府來了,頓時臉色便不大好。
“這到底是怎麼了。”老夫人被吵得頭疼,見裴姨娘叫喚得厲害,便招呼來一個女官——卻是宮中女醫使朱芳,永熹帝專門調職以供老夫人使喚①,“朱醫使,你給她瞧瞧。”
這一瞧可不得了。
“有身孕了?已有一個月了?”國公爺喜不自勝,看著裴姨娘的眼神仿若看著一件稀世珍寶。
裴姨娘滿臉嬌羞,欲語未語,眼中帶著幾分為人母的自傲。
老夫人的臉色這才好了些,連道:“有孕是福氣,有孕是福氣……來人,抬把轎子來,送裴氏回房好好歇著。”又吩咐公夫人要好好照顧裴姨娘,末了還看了柳姨娘一眼,到底看在她曾在跟前伺候的份上,沒有親自下令處置她,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