葶虛弱的樣子,我心裡也不好受。
那是江葶住院的第三天,我覺得頭有些疼,似乎是感冒了,老師馬上讓我回家,換做從前重點小學哪裡是你想請假就能請的,起碼要一聲假條啊,班主任卻是二話不說的準了,並且殷殷囑咐要好好休息,記得去醫務室量一下熱度云云,估計是讓在課上昏厥送醫院的江葶給嚇到了。
我揹著書包,腦袋暈沉沉的走回了家,進門之前,卻聽到了裡面激烈的爭吵聲,心裡不免疑惑,這個時候,爸爸媽媽不是在上班就是在醫院陪床,怎麼會在家裡的。裡面的吵罵給我解了惑,也使得我再沒有心情去探究那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了——
“當時我為什麼會同意你去把那個野種領回來?還不是為了咱們家葶葶嗎?又不是要她捐掉整個腎,切一小塊而已就能救葶葶了,你為什麼不肯!”媽媽聲聲的質問著爸爸,雖然沒有說出我的名字,但是我知道媽媽是在說我,她叫我野雜種。我呆呆的隔著門聽著牆角,臉變得滾燙滾燙的,四年了,來到上海的這四年,都沒有人來提醒我這個事實,今天再次聽到,還是從一向對我能說是和顏悅色,從來不刁難的媽媽的口中……我的眼淚不受控制的留下來,腳步卻是一步也不肯挪動,裡頭爸爸的聲音也傳到我的耳力,比起媽媽的歇斯底里,要顯得無可奈何的多。“惠芬你別這個樣子……”
話沒說完就被媽媽打斷:“我就是這個樣子!當年我們是有協議的,我答應了你的要求,你呢,你還是男人嘛?現在看你大女兒乖巧了,整天爸爸的叫著覺得捨不得了是吧?那你就捨得醫院裡受苦的葶葶嗎?現在想著要做好爸爸了,別忘記當年把人接回來是你親自帶她去體檢的,是你告訴啊她的確跟葶葶的腎源相配的。這麼些年我忍著她叫我媽媽,你知不知道我心裡有多噁心,江國濤你替我想想行不行啊你我求你了,我就這麼一個女兒啊……”說到後面已是泣不成聲,全無剛開始時的色厲內荏,悲悲切切只為了她可憐的女兒。
好一會兒,才聽到爸爸的聲音:“惠芬你別哭了,我當然不會放著葶葶不管,只是……小菀還小,還沒結婚,以後被婆家嫌棄了可怎麼是好?”
裡面低泣不止:“我也知道手心手背都是肉,那你是要眼看著我們葶葶去死嗎?那我也跟著去死好了,嗚嗚嗚……”接著又插入了第三人的聲音,是奶奶!她說:“國濤啊,小囡囡多少可憐的啦,到底是儂的親生囡!儂個良心尼?”奶奶一直叫我叫囡囡,叫江葶做小囡囡。
我站在門口,用袖子擦乾了眼淚,輕輕敲響了門,裡面頓時靜了一下,奶奶問:“啥寧啊?”我說:“奶奶,是我。”
門被開啟了,我一眼就能看到媽媽,不,是阿姨通紅的雙眼,一向注重形象的她鬢髮散亂,形如瘋癲,望著我的眼神是灼熱的迫切。我直直的注視著她,又看了看爸爸和奶奶,叫了她最後一聲“姆媽”,又道:“我願意捐腎給妹妹,爸爸你們不要吵了。”其實我並不明白腎臟是做什麼用的,我只知道它是人體的一個器官,阿姨說每個人都有兩個,江葶的壞掉了,我給她一個沒關係的……
有當事人都同意了,阿姨跟奶奶都很高興,爸爸雖然有猶豫,但是醫院裡躺著的那一個到底是他最喜歡的女兒,怎麼可能眼睜睜看著她去死呢,事情進行的前所未有的順暢。因為有保險,所以大半的醫療費都由保險公司承擔,爸爸媽媽的工作都還不錯,這麼些年都窩在小鴿子籠一樣的房子裡住,沒捨得買房,就等著這一天用呢。
不得不說是是,雖然是我提出的捐腎……其實只需要一小塊,但是說完之後,我還是有許多的不忿的,難道我就只是被你們女兒選的救命藥嗎?但是我不能問,因為我沒有任何的經濟實力,我要靠著他們養大,我以後還要讀大學的。也不可能像電視上那樣子離家出走,因為不會有人來找我,我的作用已經沒有了……十二歲的我,心格外的冷……
1960年開始我國就有了第一例腎臟移植手術,七十年代的時候全國正式展開,那時候已經是九十年代,爸爸安慰我:“一定會沒事情的。”我也笑著安慰他:“爸爸我不怕的,你也讓妹妹不要怕。”爸爸很欣慰,我能看到他眼眶裡含著淚水,看著他的樣子,我心裡也很難受,但是心裡又有一種報復的快感,最好你永遠都那麼難過!
不過手術到底是沒有做成,有人告訴我們,顧家藥房的顧大夫祖上有治療過這樣的病人,並且有成功的。這時候尋常老百姓都喜歡看西醫,見效快,對於中醫倒是沒有那麼多的瞭解。告訴我們這個訊息的是江葶所在的醫院門口的門衛大爺,那門衛大爺是怎麼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