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我就會成為那頭龍。

在一片完全的漆黑之中，只有蟲聲在環繞。誰也不在的寂靜中。簡潔的劍士服飾散落一地，還有那半柄殘劍，掉落在地上，發出哐當的脆響。一頭披著堅硬的鱗片，和人類的宮殿一般龐大，山脈一樣雄偉的巨龍，在黑夜裡被月光照得熠熠發光，發出渾厚的龍吟，向無盡的天空展翅而飛。那是大地之神的造物，充滿了力量，地面捲起狂風，幾乎要將衝出通道渺小的人類擊倒了。

“愛麗絲！”那是伊森，他來不及說任何的話語，他驚呆了。那頭巨龍是愛麗絲，這毫無疑問。但是怎麼會？她曾經最討厭的就是自己不完全是人類的身份，她從未在任何人面前變身過，從頭到尾都維持著人形活著，現在卻願意露出她自己最討厭的形態。

她願意為艾尼做任何事，哪怕是被傷害，哪怕是暴露醜陋的面目，哪怕是死亡。只要他需要，她都心甘情願。現在，在這最後的一刻，她甚至願意為他轉變成自己最厭惡的龍形，以龍的樣子死去。

無盡的夜幕被一道光芒填滿，刺痛人們的視線，那是一個夢幻般的景象，時間彷彿是靜止了，整個大地被強光照亮的那個瞬間永遠地留在了人們的記憶裡。人們喧鬧著，不知道那是什麼，但是再也不會有人知道那是什麼了。

唯一知情的人，伊森。他被那閃耀的光芒刺得睜不開眼，淚水從他的眼角不斷地流出，墜落在雜草叢生的地面。他在這個無人的夜裡嚎啕大哭，像是流盡了所有的淚水和痛楚。

“那是什麼？”海麗閉上了眼睛，她被強光刺激得睜不開。

“誰知道呢。”艾尼趁那個瞬間，掙脫了魔法陣的禁錮，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可以直視那道光芒，他直直地盯著那些殘餘的光亮，明明眼前已經變成了灼熱的紫色，扭曲了世界，可是他卻有一種不忍心移開視線的感覺，像是有什麼聲音在他耳畔竊竊私語，被刺痛的眼睛落下一滴溫熱的水珠。

不要告訴他，我死了。不要告訴任何人這件事，就讓他以為我還活著吧，就讓他以為我已經永遠地離開了他，在遙遠的地方活著。不要告訴他，我死了，就讓他以為我還活著，傻傻地啃著蘋果糖，等著有一天再一次遇見他。

我知道他不愛我，我知道，可是我愛他，可是我愛艾尼，就讓我這麼死去吧，在愛他的活著的時光裡。這樣，就會成為那個了吧，艾尼所說的永遠。永遠並不是不能到達的，艾尼。

因為我愛你，艾尼，永遠。

——你叫什麼名字？

——就叫你愛麗絲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表抽我，真的有糖，在後一章啦。

☆、第　74　章

艾尼拖著半腐朽的身體吃力地往前走。已經不知過了多久，皺紋已經不知不覺佔據了他英俊的臉龐。在那之後已經過了半個世紀，從他發覺，那光芒其實是愛麗絲。那個傻女孩最後，還是如預言的那樣，為他死了。

那個傻姑娘。

艾尼乾澀的眼眶流不出淚水來。不，真正愚蠢的人是他才對。城外長出了龍淚花的那天，他就該意識到的。為什麼沒有呢？可惡。

還有誰會在人類城池外哭泣呢。除了他的愛麗絲。

艾尼擦了擦額頭的汗水。他太虛弱了。死神早就想將他帶走，他卻遲遲地不肯就範。因為他還沒有見到愛麗絲。他不甘心。不過，這種不甘心，在今天終於要結束了。他找到了亡靈法師，花了整整半個世紀，才將復活的東西準備好，她的遺骨。

我們很快就要見面了。

艾尼仔細地擦拭每一根骨頭，將它們擺在了應該在的地方。“你真美，愛麗絲。不過，我已經老了，老得不像樣，你一定認不出來了。”艾尼笑著給自己整理外貌。暗元素早就將皮囊腐蝕了，此刻存在的不過是和當初的艾爾一樣的幻象，他將自己變回了年輕的樣子。

乾淨的銀灰色短髮擁有耀眼的色澤，黑色的長袍繡滿銀色的繁複的花紋，構成各種簡易的魔法陣，烏黑的眼眸平靜地反映出眼前的累累白骨。艾尼笑著吻了吻那白骨。“希望你不會不願見到我。”

他舉起法杖，念起了禁忌的魔法。將死者從永恆的安息中吵醒，將夜晚變回白天。這是不被允許的魔法。但是時至今日，已經沒有人能阻止他了。

白骨重新披上血肉，空洞的眼眶重新擁有透徹的雙眸。當光芒再次被點亮，魔法陣的中央出現了一個小小的女孩子蜷縮著，深金色的短髮柔軟地貼額頭上，白嫩的臉頰還有些嬰兒肥。

“愛麗絲……”名字裡含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