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投宿,腳底的水泡又被磨破,疼痛難忍。
猙獰的閃電一道道劃破天空,悶雷聲震得人兩耳轟鳴。風雨滂沱,雷電交加,陰暗的天地間,似乎只剩下我一人,從未狼狽至此的自己今日方知流落街頭的滋味,心中委屈愈盛,終於抱緊雙膝埋頭嗚嗚咽咽的抽泣起來。
又一道閃電如狂龍金蛇劃破暗沉的天空,忽而有腳步聲漸近,一抹暗影映入眼簾,我幾欲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再一抬頭瞧去,連綿雨幕中,一人一手撐傘,一手執劍,面上無一絲表情,站在原地靜靜瞧著我。
“你怎麼還沒有走?”我滿面愕然,抬頭愣愣看他。
他沉默片刻,卻一步走了過來,在我面前蹲下身,“上來吧!”
我愕然,“什麼?”
“不上來我怎麼帶你走!”
這一刻,臉上明明淚跡四溢,我幾乎是諂媚的笑著起身厚著臉皮趴上他的背脊,任由自己被他背起。
“你家鄉在哪裡?”
“家鄉?我家在……京城啊!”
“我先說好,我只能與你同路你去襄州,到時候你再自己乘船北上吧!”
“謝謝你,你是南方人嗎?聽你的口音不像是胤國人呢!”
“嗯!”
“你剛來這裡?”
“嗯!”
“你只會說‘嗯’字嗎?對了,我叫……璇璣,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嗯!”他默了片刻,方道:“我叫成宇。”
“成宇,這個名字很好聽!”
“……”
幾乎連我自己也快要忘記,我還有著璇璣這樣一個小字,聽老宮人說起,當年我出生時,正是父皇登基繼位的第二年,宮女抱著襁褓中的我請父皇賜名,父皇沉吟片刻,賜下“璇璣”二字。
“璇璣者,謂北斗星也。”北斗七星,璀璨明亮。原本是極其好的喻意,可是我的母后卻一直反感這個名字,她依舊堅持喚我的封號安陽,而我一直不曾曉得其中深意。
直到後來,我方才在教習皇子功課的師傅那裡得知,璇璣二字還有另一層喻意——權柄。
爭端(上)
回到客棧時,外面的雨仍舊在下,甫一走近大堂便見三四個華衣貴族少年吵吵嚷嚷上樓,我正疑惑不解,對面的夥計一見成宇回來忙不迭招呼,成宇朝那夥計問,“還有空房麼?”
夥計為難道:“公子回來的可不巧,剛剛來了幾位客人,把剩下的房間全都包下了。”
成宇皺皺眉又看我,又問,“這鎮上還有其他客棧嗎?”
“實在是抱歉,我們這是鎮上唯一的客棧,不如公子和姑娘就將就一晚上如何?”
“那怎麼行,男女授受不親!我們兩個人不能住一個房間。”我急急脫口道。
成宇輕笑睨我一眼,對夥計問,“可否能同剛剛那幾位公子商量一下,由我們出銀子,他們讓出一間?”
夥計一聞此話,趕忙低聲道:“這話可說不得,剛剛那幾位都是得罪不起的主子,他們來頭不小,祖上是昔日皇后娘娘家中的管家,誰得罪了他們就是死路一條。”
“一個皇后娘娘家的奴才有什麼了不起的,我還是——”意識到自己說溜嘴,我趕忙噤聲不語。
成宇輕挑眉看我一眼,那夥計繼續道:“姑娘你這話說不得,如今天下誰不知道皇后娘娘家族傅氏權傾天下,和穆宗皇帝爺時候的薛皇后那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誰要是得罪了傅家的人就是死路一條。就拿去年曹淮大人的事來說,因為上疏說國舅爺剋扣河工,國舅爺還沒怎麼著,倒把他自己先送進了牢房……請兩位今晚就將就一下……”
我有些驚愕,原來母后的家族在天下人的眼中是這樣的跋扈囂張,再一想起昔時宮中所見舅舅金冠博帶,舉止溫和的模樣,唯覺此刻所聽到的話是那般不真切,卻隱隱又是真實發生過的。
“在想什麼呢?”正出著神,成宇卻猛地一個爆慄打來,不待我反應就當先上樓而去。
我回過神,掩去面上的驚慌,吐吐舌頭匆忙跟上他的腳步。
………
客棧的房間,四周井然有秩,倒還算乾淨整潔。
成宇自顧自放下包袱長劍,我還在琢磨方才的事,“現在是盛世天下,胤國皇上治下嚴謹,傅家怎會如此跋扈,會不會是那夥計弄錯了。”
成宇冷笑:“北地之人素來陰險狡詐,忘恩負義,以胤人最為猶盛,想來這也並不是什麼奇事,朝有妖后正位中宮,傅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