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公告欄旁,不知在看著什麼,一動不動,就像一株孤松,屹立於高山懸崖邊上。
蘇晴拉著我一直往前走,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後來乾脆跑了起來。我從來不知道原來她有這麼強的爆發力,饒是我的體力和體育都向來比她好,卻怎麼都跟不上她的腳步。我跟在她後面氣喘吁吁,毒辣的太陽差點把我們烤成烤乳豬,看著她那孤絕的背影,我突然有一種錯覺,就好像我們是在逃命,一旦停下腳步,就可能萬劫不復。
不知過了多久,我終於強迫蘇晴停了下來。我努力平緩了一下自己的氣息,環顧一下四周,找了一個陰涼的地方引著蘇晴過去。
她顯然也氣息不穩,像缺水的魚一樣大口大口的呼吸,只是末了,總不忘送一張笑臉給我。
蘇晴是個美人,從我見到她的那一天我就知道。這麼多年過去了,她更是比以前出落得好看,雖不至於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卻真是舉手投足間都讓周圍人事顏色盡失。
這樣的美人,無論作出什麼表情也都是美的,只是,強顏歡笑的時候,那種支離破碎的美,卻總免不得讓人心口一滯,膽戰心驚。
“蘇晴,你哭出來吧,我知道你難受,你不要總這樣笑著。”我終於無法忍受她這個樣子,搖一搖她的肩膀,對她喊。
她卻依舊笑得如一朵空谷幽蘭,目光透過我看著遠方,蒼茫而又遼遠,。
“蘇晴,”我再看不下去她這個樣子,索性抱著她勸她,“你為什麼要這麼隱忍呢?每天都這麼故作堅強,不累嗎?”
她突然笑出聲來,“一一,我上次哭的時候,你跟我說別哭。現在我不哭了,你又勸我哭出來。做人,怎麼就這麼難呢?”
“晴晴……”我一時手足無措,“我……”
“一一,你忘了,我發過誓的,我再不哭的。”蘇晴推開我的肩膀,定定地看著我,“哭有什麼用呢?”
我知道,蘇晴的媽媽性子柔弱,在家裡受了繼父的欺負,除了抹眼淚什麼也做不了。蘇晴心疼她的媽媽,卻也恨極了她媽媽這個模樣。
在我受點小委屈就擠豆豆的年紀,蘇晴就咬牙切齒地跟我發誓,“一一,如果以後遇到什麼挫折、受了什麼委屈,我一定不會哭的!”
眼淚只是無用的分泌,是承認自己是弱者的標記。可蘇晴,她從來不願承認自己是弱者。
“可是,哭出來,至少你心裡會好受一些。”我突然發現所有的語言在此時此刻都分外的蒼白無力,周圍的行道樹耷拉著腦袋,顯然已不堪折磨。
“我沒事,”蘇晴聲音淡淡的,聽不出有什麼情緒,“我早說了這次考得不理想,我知道的。”
於是我捏捏她的手,努力地朝她笑笑,“其實也沒關係,大不了再復讀一年,老天不會對你這麼狠的。”
“是啊,”蘇晴看向我的眼睛,彷彿嘲諷似的牽了牽嘴角,“老天不會對我這麼狠的。”
那天驕陽似火,四周瀰漫著乾燥的泥土的氣息,彷彿有什麼被烤壞了的味道。
蘇晴最終也沒有復讀,她跟我報了同一所學校,在y市,據說,那所學校種了大片大片的扶桑花。
老天也許不忍再次對她狠心,可不代表別人不會。家家有家家的愁,各人有各人的憂,她母親性格懦弱、體弱多病,繼父的脾氣越來越不好,商場失利後又染上了賭博的惡習,早已是家徒四壁,巴不得她立馬自立能賺錢才好,誰還肯供她再讀一個高三……填報志願的時候,蘇晴的眼裡盡是破碎的星星,她說,“一一,真好,我們又可以在同一所學校了。”
我卻看不出有哪裡好。蘇晴本應該有一片汪洋,不該跟我一樣,被困在一方小池塘。
在那段時間,我見過一次霍明遠。他問我我們報的哪所大學,我想了想,終究是沒有告訴他。
既然已經與蘇晴分手,不管前因為何,結果,都該被當作路人甲吧!藕斷絲連,糾纏不清,最是麻煩。
可是最後,他卻還是跟我們進了同一所學校。
當我在大學校園裡看到他的時候,真的有一種見鬼了的錯覺。但是蘇晴卻比我淡定的多,當時我想,也許是蘇晴向來喜怒不大形於色,所以看起來平靜無波吧!在她的心裡,必定也如投石入水,雖不至於掀起什麼驚濤駭浪,至少也盪出了幾層漣漪。
事實證明我當時的猜測是對的,霍明遠的再次出現果真在蘇晴那裡盪出了千層波萬丈浪,在大學入學初的軍訓結束後,他倆已經和好,雖然我不知道,是不是還如初。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