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平頂。
終於站實了,有風吹來。
岑今坐倒在棕櫚席上,緩了好一陣子,再抬頭看時,衛來站在屋頂的一側邊緣,月亮的邊梢滑稽似的斜勾在他發頂,像是要挑起一撮頭髮。
他身體忽然斜傾,搖搖欲墜。
岑今失聲:“喂!”
衛來站定,回頭看她,然後過來,坐到她身邊。
說:“重溫一下當年的訓練專案,身子可以傾多少度回正。”
“不是被開除了嗎?”
“是開除的沒錯,可不是因為技能不過關——那一期,我不是最好的,也至少能進前三。”
“所以,貝雷帽特訓,是專撿表現好的開除?”
衛來想了想:“大概我紀律太差。”
“有一週高強度耐飢叢林訓練,沒吃的,只能吃蝸牛。教官給定了量,一天最多吃三隻。有些人捱不住,吃了四隻、五隻。”
“這些人,要受處罰。具體是脫的只剩一條內褲,手和腳綁在一根木樁子上,罰捆一夜。這也就算了,關鍵是叢林裡有白蟻,走路的時候都爬進你衣服——馬上密密麻麻爬上全身,還往……襠裡鑽。”
“我設法弄開綁繩,跑了。這屬於最惡劣的情形,不但當即開除,抓到了搞不好還得槍斃——貝雷帽特訓允許一定百分比的死亡率。所以我跑的特別徹底,再沒敢回去。”
“後悔嗎?”
衛來無所謂:“不後悔,那些同期的馬來西亞兵,拼死訓練是為了保家衛國——但我保什麼家國?沒家,國大概也不認我了……”
席子不夠大,睡不下他,他雙手墊在腦後,躺倒在地上,睏意漸漸襲來,看月亮時,多了好幾道疊影。
整個喀土穆,現在爬在房頂上看月亮的中國人,也就他和她了吧,異國、他鄉、巨大的黑色蒼穹、忽如其來的潮湧般的蒼涼,這一幕,他一生都會難忘。
他慢慢閉上眼睛:“我就是條破船,水裡漂著……就這麼著吧。我不像你,其實我知道,你即便脫軌,也一定有替補的計劃。”
岑今沒有說話。
“你說的,我們之間,沒有矛盾。我希望你可以一直平安,真心的。”
“還有,有句話,老早就想跟你說了。”
“你以後,再寫社論,適當收斂點吧。那些人,真的不是什麼善茬,想收拾你很容易。你一個人,要聰明點。”
他實在想睡了,周圍的聲音開始模糊,身體沉進綿密的睡眠,那是無邊無際的淡灰色,意識恍惚的私密空間——有碩大的簇密綠色葉梗蔓延,再然後,深淺的濃翠裡,緩緩綻開瓷白的佛焰苞,稍卷,像觀音菩薩披覆的天冠綢幔。
在唐人街時,為了生計,他混跡於各個華人商鋪,華人多少信鬼神風水,鋪子顯眼處,總供花花綠綠的各種神:財神、關二爺、彌勒佛、張飛、鍾馗,還有觀音菩薩。
衛來喜歡觀音菩薩,總覺得,她的面容裡,眉眼間,滿滿都是慈悲。
得抽空問問埃琳,那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