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過來,懶得起身,伸長手臂把筆和畫紙反送到上鋪空的地方,語氣中明顯的敷衍:“那有空切磋。”
看看時間,行程還只走了一半。
只能儘量打發:吃海員餐、上洗手間、借速溶咖啡沖泡、看過期的報紙、繼續睡覺。
終於等到船員過來敲門:進港了。
上到甲板,就該呼吸到斯德哥爾摩的空氣了,岑今有一種終於熬過航程的如釋重負,她起身理包,把攤放的畫紙捲起。
捲到一半,忽然覺得不對,又慢慢攤開。
她的那張畫上,被人添了幾筆。
——其實我偶爾也畫兩筆,不過不是這種素描風的。
真誠實,他的風格是寥寥幾筆,但能抓人的神韻,他畫的明顯是她。
她騎在領頭的豬身上。
豬鼻子兩側延伸出韁繩,像馬韁。
一手狠攥韁繩,另一隻手臂高高舉起,像是振臂一呼。
後頭緊隨肉豬三頭。
衛來一手拎一個包,一個用力,兩個行李包都拽上肩頭:“走啊。”
沒事人樣。
岑今抬起臉看他,手上並不停,將那張畫紙對摺,食指和拇指指甲從摺痕的紙頭開始,一碾到底。
再對摺,再碾,指甲刮擦紙張的聲音響在狹小的空間裡,有一股不祥的意味。
衛來盯著她指甲看,覺得她可能會上來撓他。
終於折完了,方方正正,她塞進外套的衣兜。
說:“走。”
——
上了甲板,眼前豁然開朗。
時近傍晚,同是四月,同樣依臨波羅的海,赫爾辛基陰潮未去,這裡晴好到水光瀲灩——這算是尤為反常,一般情況下,斯德哥爾摩和赫爾辛基是難兄難弟,你陰我冷,你雨我雪,誰也好不過誰。
下了船,出港,沿岸走了一會,看到一艘掛萬國旗的中世紀多桅三角帆船,船身狹長,船首高高翹起,像長長的獸角。
有咖啡的味道和小提琴聲隱約傳來,這是個開在帆船上的咖啡館。
衛來招呼岑今:“休息一下,喝點東西。”
這不是他真正用意:這邊的船到港,排程會收到訊息,塔皮歐會通知麋鹿“船票”已經兌現——如果沙特人那頭有新的進展,麋鹿是時候要打給他了。
岑今沒異議,衛來覺得,她除了偶爾自行其是,大部分時間都省心的很,要麼睡覺,要麼悶頭跟著他走。
兩人坐了室外,近船頭的位置,有個金色頭髮的帥哥在拉尼古赫巴琴,形狀像只奇怪的木鞋,聲音倒是悠悠揚揚,伴著風拂動高處的萬國旗。
咖啡、沙拉和三明治送上來的時候,麋鹿的電話也如預期般而至。
“衛,虎鯊那裡有訊息了。”
衛來不動聲色,伸手從沙拉里拈了顆小土豆送進嘴裡:“怎麼說?”
“他們只給大方向,一步步牽你過去,具體地點還是不說——只說在紅海見面,公海。”
衛來皺眉頭,他對地理沒太多概念:“紅海,是不是很狹長的那個海?”
沿邊好像很多國家。
“就是那個。我們商議過了,你帶岑小姐去機場,在5號航站樓遊客中心門口,有人會給你送機票,今晚飛。”
真是馬不停蹄,衛來苦笑著搓了一下臉。
“飛哪裡?”
“蘇丹首都,喀土穆。很長行程,沒有直飛的條件,需要轉機。”
衛來沉默了一會。
然後一字一頓:“你他媽逗我呢?你以為我不知道蘇丹在打仗?”
岑今聽到了。
她低聲糾正衛來:“確切地說,是區域性武裝衝突。”
麋鹿顯然做了應對準備。
“衛,你聽我說。首先,一個國家是很大的,完全可以南面在打仗,北面在唱歌,蘇丹之前是打了22年內戰,但現在已經基本結束。喀土穆是首都,還是安全的。”
“其次,你去看地圖,蘇丹有一面的國境線緊挨紅海,而且是位於紅海中段,可上可下——從那去公海很方便。”
“第三,第三點很重要,可可樹這一陣子在那裡保護軍政要員。他會去接機,他會安排你在那裡的一切,可可樹!”
衛來停頓了一下。
他低聲重複:“可可樹?”
那個討厭人髮際線到肚臍之間長痣、穿衣服講究名牌、紮了滿頭小辮子、有好一段時間沒見的可可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