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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部分

彼時他還一愣,到底是年歲不很大,連掩藏都不大會,甚或是不想。

分明腦海裡翻來覆去一句話,——“這妹妹我曾經見過的。”

是他自從戲摺子上學來的,講的是個閬苑仙葩同美玉無瑕的故事,旁的他一概不記得,唯獨只有這一句,在他望見她的那一刻,無比清晰而又深刻地被他回想起。

那是怎樣一個情形?他描述不出,腦海裡詞語有限,平素又不是個愛說話的,只好將人望著。

可望了兩眼,他卻察覺出不對。

這姑娘安靜得過了頭,那回在姜尚書府上見著時,還能小蠻牛一樣橫衝直撞,沒道理一入了韓國公府便成了小白兔。

定然是風水不大對,他點點頭,兀自下了定論。正折身要走,回去好生尋個算命先生來卜上一卦,可冷不防天降奇緣。

不對,是飛來橫禍才是。

那嬌滴滴的小姑娘“砰”一聲歪了頭就往地上倒。

階前開著花,翠枝黃蕊,引得粉蝶爭香,太陽光一蒸騰,滿院子都是醉人的香。他便是在這樣一個慌亂的下午,突地同這小蠻牛一樣的姑娘再次狹路相逢。

可真是不美妙,半點沒有才子佳人的氛圍。

偏生廊下籠子懸著的鸚哥還在耀武揚威地跳,“不準跑!不準跑!”慢條斯理走上兩步,一畜生也沾染上了主子的高傲,“不準跑!不準跑!”翻來覆去都是這一句,那有什麼氣勢可言。

他這才心有所覺,抬袖要去扶這姑娘,可那邊這姑娘已經醒過神,青黑著一雙眼將他望著,活似他是心黑手狠一尊凶神。

他便有些不自在,訕訕收回手,半晌沒答話。

卻是她先開口打破沉默,“你……”

他皺眉,牢牢盯著她,仍舊沒說話。

她所有的骨氣都不復存在,只是將他當做了一個路人,雖熟識,但不可依靠,儘管如此,心裡話還是說出來,“……能帶我出府嗎……”

他看一眼她瘦削單薄的背影,又看一眼這面上鬆懈實則牢籠一樣韓國公府,搖搖頭,“大抵不能。”可到底還是沒折身就走。

她的肩線頹下去,隱約有些失望,“算了,我就知道是這樣……”聲音低到不可聞,“你……有吃的嗎……”

他一愣,不知道要怎樣接這句話,可身體快於頭腦,已徑直將手裡書袋遞過去。

——那裡裝著點心匣子,是早上往學堂去時,院裡奶孃不放心給他塞上的。

小小的姑娘也學著他一愣,接過書袋翻出點心盒子再開啟,顧不得同他道謝,埋頭就捏起點心朝嘴裡送。

當是餓極,不然為何這樣狼吞虎嚥,同他平素識得的姑娘們半點不相似,一點規矩禮法都不顧。

他看著莫名觸動,在她身前蹲下來,有一搭沒一搭地同她說話,“你是不是很餓?”

她點頭。

他又問,“你怎麼跑來了這裡?”

她搖頭,根本不知道要怎麼回答,可眼裡亮晶晶,刺得她眼睛疼。

他便不問了,換了話頭又說起來其他的事,“你為什麼會這樣餓?”

她點點頭,又搖搖頭,不知要怎樣回答,沉默地垂下手,恰好露出半截白而細的腕。

只是紅痕遍佈,哪有豆蔻少女的嬌嫩。

他心下了然,平素只知曉自己那不成器的弟弟是有些病的,可萬萬不知曉竟然病到這樣厲害地步,凶神惡煞一樣,嬌花般的姑娘也能下了狠手。

到底還是沒久留,扔了傷藥折身就回了自己院子,卻已經忘了自己要來做什麼。罷了,左右關係不大。

後來的後來,他自然見過這小蠻牛好幾回,點心匣子,傷藥,街口新出的白糖糕,手藝人草串子上扎著的紅糖球,他都給她帶過。

每回得她一個笑臉,這就夠了。

他以為他能年年歲歲這樣過下去,入金馬,登玉堂,閒時一盞新茶,愁時一味陳酒,稍稍等年歲長成時憑祖上廕庇領一個體面又閒散差事,當她是小蠻牛一樣養。可或是天都瞧他不慣,要給他生出一點事端。

恰好逢上多事之秋,熹佑二十三年還是二十四年來著,那一年五月初五,端陽節。

他一向於這些節景不大在意,是以也不知什麼時候就悄然起了風波。府中人人自危,恨不得捲了包袱裹各處奔逃,連上三月的工錢都不要。

山雨欲來風滿樓,果真這話不假,不過月餘,二三案事發,彈劾的奏疏雪花片一樣落到皇帝的案頭。朝堂之上,自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