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細小的傷口,即便他的頭上還纏著膠布,即便他身上穿著的衣服已經散發出了一股異味,即便他年紀尚小毫無建樹,他在我眼裡依然偉岸,依然頂天立地。
一夜未閤眼。
凌晨五點左右。一陣緊促的敲門聲傳來。
靳言一下驚醒,猛地坐了起來。此時我已經走到了門口,開啟門,門口站著那個比靳言還要高大魁梧幾分的男人。他陰沉著臉,一言不發,見到我的第一瞬間,狠狠甩了我一個耳光。
我的臉火辣辣地疼,靳言暴跳如雷地衝過來把我攔在身後,憤怒地質問門口那位衣著考究的中年人:“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你憑什麼打她?”
他扭頭一臉緊張地望著我,伸手撫摸我的臉,滿臉的關切與緊張溢於言表。
“看來你還真是被迷惑得不輕!”中年人冷哼了一聲,揹著雙手走了進來,身後跟著阿松阿杰和五六個穿著黑色西裝的保鏢。
一時間,小房間都快要擠爆了。
“她讓人告訴我把20萬匯入她賬戶,然後她才告訴我你會在哪裡。看看你現在這副熊樣!就為了這樣一個女人,值得嗎?有你這樣的兒子我都覺得丟臉!”中年人冷冷說道,他的語調,讓整個房間都像被冰凍了一般。
“什麼?”靳言難以置信地望著我,瘋一樣地問我:“他說的是真的?”
我遲疑了兩秒鐘,艱難地點了點頭。
他臉上的神情一點點黯淡下來,我哽咽著說:“對不起,我媽媽病重,我沒有辦法了……”
違心的謊言讓我的心像被酒灼燒一樣疼。
我想,他更疼吧!
這樣也好,疼得深,或許會忘記得更快。
“有一種女人,就像長在陰暗處的蘑菇,越是嬌豔可人,越是深藏劇毒,輕易不要沾染,否則後患無窮。兒子,跟我回家吧!別急著掙脫我的控制!我希望你這一次能夠明白,沒有我,你什麼也不是!”中年人對靳言說道。
我看到靳言在笑,那笑意是一種夢碎的自我嘲諷。
“總有一天,我會比你行!”許久,他低吼道。
“至少你現在還不行!”他父親的嘲諷毫不留情,“阿松阿杰,把他給我帶走!”
“等等!”靳言突然喊道,“我有一個請求。”
“說!”
“你別傷害她,讓她回去,我以後不會再和她聯絡。”靳言指著我,對他父親說道。
沒想到我這樣對他,他還是為我求情。那一刻,我望向他,心裡說不出來的震驚。
“你回去和沈紫嫣訂婚,然後出國,我就答應你,不傷害她。”他父親沉聲說道。
“好!”他斬釘截鐵地答應了。
那一句“好”,像巨石一樣沉甸甸地壓在了我的心上,幾乎震碎了我的整個胸腔。
“給我們兩分鐘,讓我對她說幾句話。”他又對他父親說。
他父親看了自己兒子一眼,悠悠嘆了口氣,那一口氣裡飽含著太多的含義。隨後,他一招手,帶著一干人等走出了房間。
“為什麼要這樣做?”他父親前腳剛走,他就問我。
“我說了,我媽媽病重。”
“騙人!”他語氣激動了一分,他說:“你不想和我過這樣的苦日子對嗎?你喜歡的是我從前高高在上的樣子,並非現在一無所有的我,對嗎?”
他那根敏感的神經又被刺痛了。
我明知道我點頭對他而言意味著什麼,可是,我還是點了點頭,並且說出了讓他更難受的話,我說:“你父親說得對,離開了他,你什麼也不是。沒有那些光環,你是一個比普通男人還沒用的人。我受夠了貧窮,如果你一無所有,我幹嘛要留在你的身邊?”
他發出了一聲冷笑:“好!很好!潘如書!”
“別怪我,靳言。”我強忍著心裡的痛,拼命讓自己的眼淚不留下來。
“怪你做什麼?我只會謝謝你,讓我發現這個世界上的女人都差不多。有錢的現實,窮的更現實,既然這樣,和沈紫嫣訂婚也挺好,對吧,潘如書?她再怎麼說是一個人人豔羨的富家女,和你一個在天一個在地!”他話雖如此,眼裡卻留下了滾燙的淚。
我很想伸手替他拭去臉上的眼淚,可是我卻逼著自己說出了更狠的話:“對,所以靳言,再見,祝你幸福。”
“啊!!”他悲痛地吼了一聲,頭上的繃帶一下崩開了,血再一次從剛剛癒合的傷口裡流下來。
我的心口一陣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