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能成為母親,就像樓下那個眉目溫婉的女人一樣——那時她甚至卑微到不再祈求孩子的父親回來,哪怕獨自一人,她也會將孩子撫養長大。
可最終只是失去。
在她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失去了。
上天對她,從來都是不公平的。她所愛,所求,所想,從來都是吝嗇於給她。
所以此刻她只能站在這樣陰暗的一角,靜靜地看著,內心哪怕如同被萬蟻啃噬,也只能默不作聲。
過了很久,那個男人終於離開,佳南慢慢的走出來,回到一樓門口,低頭看了看時間,恰好是一點五十八。
他的妻子是科學家,精確到每一分每一秒,不像自己,那時總是不知天高地厚,將半個小時以內的誤差統歸於零。她微微調整了表情,摁響了門鈴。
舒凌過來開門,看見佳南的差南,唇角的笑愈發柔和:“許小姐,請進。”
佳南不動聲色的打量她,她的身材樣貌恢復得極好,五官線條也比之前柔和了許多,穿著家居服,隨意溫柔。
舒凌請她在客廳中沙發上坐下,隨手抱了一個靠墊在懷裡,有些出神:“那次你真的讓我吃驚。”
佳南怔了怔。
“不記得了?”她微微笑了笑,“你讓人給我送靠墊——那時候我在想,這個丫頭還真傻。如果我遇到情敵,才不會這麼客氣。”
佳南垂眸,過了很久,才淡淡的說:“這麼久的事,我忘了。”
“忘了也好。”舒凌爽朗的笑了笑,“那時是我小人之心。”
佳南抬眸,陽光落進來,眸子呈現出一種琥珀色澤:“所以你今天找我來,不是為了專程道謝吧?”
“不,我只是找你聊聊。”她誠懇地看著她,“之前我錯估了一些事,不知現在補救,還來不來得及。”
“是他讓你來找我的?”
“不,當然不是。”舒凌微微一笑,似是看出她不信任的表情,“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讓我做不願意做的事,陳綏寧也不例外。”她說這句話的時候,眼角眉梢都波瀾不驚,語氣亦是輕柔,卻很堅定。
佳南看著她,有一絲困惑一閃而逝。
“許小姐,今天我對你說的話,我思考了很久,還是覺得應該讓你知道,這是——我欠你的。”她抿了抿唇,“以一個母親的名義。”
說到“母親”這兩個字,她的眼神微微有些黯然與歉疚,頓了頓,似乎整理了一下思緒,才慢慢的說:“我想和你談談……我的婚姻。”
佳南的心跳微微失律。
她坐在這裡,以第三者的身份,面對陳綏寧的妻子,隔壁房間似乎還有嬰兒小小的哭喊聲。
這麼難堪地一刻,終究還是來了。
許是事情有些複雜,向來條理明晰的舒凌亦在整理思緒,良久,才有些慨然的笑了笑:“你看,連我都不知道從哪裡說起了。”
孩子的哭鬧聲忽然大了起來,舒凌匆匆忙忙站起來:“你稍等。”
佳南注意到茶几上放著一個深紅色的首飾盒,她移開目光,看見抱著孩子過來的舒凌,手指纖細白淨,沒有戴任何首飾,包括那枚用希臘語命名的結婚鑽戒,想是怕刮傷孩子。
孩子在舒凌懷裡終於安靜的睡過去,她挪了挪身體,將那個首飾盒遞給佳南,示意她開啟。
八克拉的橢圓形鑽戒,Αγπη,意寓為“鍾愛”。
一年之前,陳綏寧親手將這枚戒指戴在舒凌的指間,那時她正在手術室裡,生死未卜。
“很漂亮的戒指。”佳南淡淡的說。
“是很漂亮。”舒凌順著她的語氣,微笑,“我猜你的手指比我更細一些。”
佳南怔了怔。
舒凌卻從她手中接過,反轉到戒指的另一面,頂燈的光線落下來,折射在銀白色的戒身上,幾縷光線詭異的折動,刻著一個小小的、不易發覺的字。
囡。
翡海的方言,讀出這個字的時候,帶著幾分糯糯的味道,天然的寵愛與縱容。
只此一個,再無其他。
舒凌帶著微笑將戒指放在了佳南手心中,強調:“它不是我的。”
切割完美的鑽石硌得掌心涼涼的,佳南垂眸,不知在想些什麼,過了一會讓,才微微嘲諷:“想不到,你這麼大方。”
“我?大方?”舒凌手下依然哄著孩子,卻忍不住失笑:“謝謝,你是第一個這麼誇我的人。他們都說我睚眥必報。”
佳南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