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粗起來,臉色暗下來,腦袋禿起來,而木彥卻漸漸長大,青春飛揚,少女時代那顆無比敏感糾結的內心讓她不願再與老陳親近玩耍。那時的她甚至知道可能會有誤會,但她固執地堅持自己內心最柔軟的地方……讓已經荒蕪的人回望已經永遠逝去的蔥蘢,是否太過殘忍。她只是不願老陳看著自己的年輕,對比之下會傷心。她不想無意間傷害了老陳,見他難過。
很久之後她才知道,老陳曾經豪氣干雲地自己單幹過,然後賠掉幾百萬,只能回頭再給別人打工。不過這些事當時她一無所知,老陳偶爾見她一面,照舊的嬉皮笑臉,她也照舊的青春期彆扭症,很少搭話。
再後來,木彥終於走過了那個各種彆扭的年紀,回頭看看,其實很多人並未改變。老陳還是那樣貧嘴滑舌,還是那樣豪氣干雲,還是那樣奸詐腹黑,還是那樣鐵血柔情。只不過,一切的一切,都被時光折射成另外一種形態,只要調整好角度再去看,老陳,還是那個老陳。
當然只是形狀不一樣了。
木彥豪爽地拍了拍老陳的肚子:“不錯啊,當年的腹肌更強壯了,只不過變一塊兒而已。”
老陳翻了個白眼,扥了扥真絲領帶,端起咖啡來衝她上身一件薄薄的夾克一揚下巴:“跟你囑咐什麼來著?你說你倒是好好捯飭捯飭,搞得跟我帳下無人似的。”
木彥毫不在乎地小口呷著熱茶:“夏涼布工裝褲多舒服啊,我這不是還換了雙涼鞋嘛,MANAS的兩千多呢,當然我這是撞到一雙打折的才六百塊,我給你省了一噸山核桃呢。”
老陳痛心疾首地放下杯子,掰著手指頭跟她算:“前幾輪那四大家,人家的女將的戰袍都是香榭麗舍一條街標準配備,一個耳釘頂你全套啊,從頭到腳。就那樣都沒震住場子,”老陳環視這件位於甲方集團大廈19層的闊大休息室,指了指不遠處給他們準備茶水的工作人員:“你看看,就連他們集團的前臺小妹,也都恨不得一身小香套裝穿在身,你倒好,兩百塊連體褲!”老陳沉痛到說不出話來,終於露出一種看開了的眼神:“罷罷罷,就當是劍走偏鋒吧,最壞不過躺在那幾個墊背的身上,也不算丟人。”
木彥哭笑不得地看著老陳:“還沒上戰場呢,主公何苦滅自家威風。”她略帶豪邁地拍了拍自己的電腦和資料夾:“我這些天黑天白夜地幹活兒,也不是白鬧的啊。”
木彥一邊毫無保留地陪著老陳插卡打諢,一邊感慨萬千地注意到老陳身上那身考究卻已過時的西裝,幾年前她曾經帶著略略的花痴見少年老陳穿過去給一個活動撐場子,如今時光過去,衣服真是好衣服,一點沒舊沒走形,可穿它的人,形狀和心情,卻已經不同了。
老陳是有點緊張的。木彥隱隱能猜到這個專案對老陳來講分量不小,拿下這個專案,以後老陳的名望、身價在圈內都將不可同日而語,這點木彥知道。她也知道老陳肩上擔子重,不像她一個女光棍,肆無忌憚,他已經過不惑之年,當年年少時那些意氣風發的夢想,如今在現實的碾壓下,漸漸地蒙上了油汙和灰塵,和在一起,悶熱黏膩地讓人喘不過氣來。一如老陳那髮際線漸漸變高的額頭上冒出來的點點汗珠。
但是老陳從來沒有屈服過。他像一頭老牛般彎下腰去,養家餬口,但依然會每個月堅持啃那些艱澀的期刊、資料,不定期地擠出時間和鈔票,跟嫂子去各地轉悠,一是疼媳婦,帶她去旅遊,;二是選的都是有經典建築的所在地,老陳仰頭去看、親手去摸時,眼裡有一簇火苗,依舊頑強跳動。
“所以即便有時出國還要揹著泡麵,只要看著他的眼神,其實我心裡從不抱怨。”有一次嫂子這樣在私底下跟木彥說到。
所以她依然欣賞老陳。她個性執拗,平日裡能讓她真心欣賞的人不是很多,這種欣賞也隨著時間漸漸沉澱下來。年少時老陳一有色相二有才氣,木彥覺得有這麼個大哥哥能偶爾來學校排練室給她突然斷絃的琴送一次絲絃救場,倍兒有面子;但歲月過去,每個人都被風霜雨雪刻上了重重的印記,很多人敗下陣來願賭服輸,或是選擇裹上一層厚厚的繭,上能油鍋撈錢下能隨便翻臉;而她眼前的這個老陳,卻依然把自己最真、最柔軟的一塊大肚皮朝天露出來,一邊拍著,一邊給他這個其實並不怎麼好帶的小師妹不厭其煩地指出圖紙上大大小小的錯誤,一邊掏出嫂子給蒸的包子當夜宵,豪爽地笑個不止。
老陳有野心。木彥從不懷疑這一點,即便老陳現在只混到劉備委身豫州的階段,但每次她看老陳,在那越來越富態的身板裡,還是能看到那個肌肉大哥依然存在,只不過是被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