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祖然有什麼面子，不過還是仗著他老子是鎮長的面子罷了。

陳鎮長的面子在一中還是很有效的。

期末考的前夕，原本準備收拾東西離校的蘇絮兒突然被班主任叫到辦公室談話，一番促膝長談諄諄教誨之後的成果就是，蘇絮兒可以參加期末考，下學期按成績分班。

林落白和秦琳琅都勸她，去吧，好好考試我們都進加強班，考上市裡的一高，然後一起上大學，離開這個終年潮溼的小鎮子。

蘇絮兒雖然勉強參加了考試，卻沉寂了好長一段時間，甚至那一頭酒紅色的短髮也不那麼的神采奕奕了，那一雙清亮的眼睛蒙了塵，有淡淡的哀傷。

秦琳琅對林落白說，瞧瞧蘇絮兒，這是典型的失戀綜合症，沒想到那個姓沈的魅力那麼大，居然把咱們絮哥都整成這樣了。

自從那一晚的驚鴻一瞥之後，林落白幾乎再沒見過那個少年。

明明她已經猜到，那個人就是蘇絮兒念念不忘的那個叫沈陌錦的男生。

母親還是經常聽戲，收音機裡開始放蘇州彈唱，母親林流珠說，落白，你冷叔叔在蘇州城裡買了一處老宅子，地方太大了，他一個人住著空落，想把我們接過去，明年你在城裡念高中，也方便。

林流珠坐在藤樹下，手裡剝著豆子，身上穿一件珍珠白的高領旗袍，腳上是一雙銀色的中跟鞋。這樣的女人，縱然買菜做飯煙火人間，依然要儘量的發衫齊整，絕色傾城。

林落白這時已經放了暑假，聽母親這麼說心裡驚詫，面上卻不動聲色。

她拾起攤在石桌上的《紅樓夢》，起身往自己房間回。

身後傳來豆子灑到地上的嘩啦聲，林落白駐足，聽到林流珠有些微慌的聲音，沒關係，沒關係。

林落白在想，我都沒有說對不起我不同意，你為什麼要說沒關係。

暑假有些無聊，原本約定了這個假期三個人要好好定個計劃，要麼出去玩要麼就在一起做點有意義的事，可是剛一放假，秦琳琅就揹著小包戴著遮陽帽跟她爹媽上日照度假去了，留下林落白和蘇絮兒在一起混搭了幾天，可蘇絮兒依舊蔫蔫的，林落白性子本就冷淡，倆人也就是跑到山上坐一陣子，林落白看書，蘇絮兒唱歌或者發呆。

有一天蘇絮兒突然揹著包興沖沖地來林落白的家門口找她，說是來和她告別。

蘇絮兒說要去上海找她哥哥蘇莫若，她說他哥哥暑假在一家畫廊打工，她在家裡無聊得慌，也想去找個工作，順便去逛逛大上海。

蘇絮兒說，林落白有什麼想要的我給你帶禮物啊。

林落白看著她身上發舊的米色襯衫和牛仔褲，鼻子有些發酸，跑回去取了二百塊錢放進信封裡拿給蘇絮兒。

這個拿著，到了給我寫信，我再告訴你我要什麼。

蘇絮兒發現是錢執意不要，林落白輕輕地說，你拿著，有用的。

那麼清淡的聲音，響在開滿白花的庭院的午後，蘇絮兒卻到底無法拒絕。

第二章　初戀是一顆糖，甜裡面裹著憂傷2

林落白於是每日每日地坐在院子裡看看書，聽聽戲，或者抄抄戲詞，白色的裙子來來回回的換，有一天她母親從街上回來給她買了一件旗袍，鮮嫩的淺綠色，白色的盤扣，小開叉，無袖。

已經初顯玲瓏身段的林落白穿上旗袍有一種出奇的美，清落落的新鮮明媚，站在七八月的蘇州天空下，沉靜的女子娉婷地從院子中走出去，這整個江南小鎮的風景就突然生動了起來。

林落白穿著旗袍去幫她母親買絲線，母親最近迷上刺繡，說是要把家裡的門簾窗簾都繡上圖案。

剛走出巷子就聽到有人在喊林落白的名字。

林落白，喂，林落白。

林落白緩緩回身，清晨的天色，陽光明亮還不甚灼燙，一個戴著眼鏡的帥氣男生跑過來，笑容裡有羞澀。

你好，你今天真漂亮。

林落白淡淡回應一聲，謝謝。

街角處有一家專賣針線繡活的，林落白徑自往小店走著，身後的男孩緊緊跟上來，有點結結巴巴，林落白，我想請你去周莊玩，我爸組了一個團，說我可以帶著同學一起跟他們去，包食宿門票，林落白，你去嗎？

陳祖然，謝謝你，我不去。

林落白轉了身，用很認真的語氣回絕了他。

陳祖然撓撓頭，可是，可是……

可是你覺得我欠你人情對嗎？好，那你說，我要怎樣報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