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玉曦正欲開口,卻見祈帝笑了笑,放下手中的硃筆緩緩起身,而玉曦也急忙將他扶住,只聽祈帝說道:“朕知你心有愧意,如今朝綱動盪,正如你所說,犧牲他們是必要之舉,他們的性命也是由朕了結,所以你無需愧疚。”
“玉曦明白,但他們終究是無辜的。”她輕聲答道。
祈帝笑著搖了搖頭,說道:“那你可知,朕從登基到現在殺過多少人嗎?”
“玉曦不知。”玉曦愣了些許,不知祈帝為何會如此問話。
“其實連朕都記不清了……二十多年了,離朕登基都過了二十多年了……”祈帝沉聲笑著,既又長嘆了一口氣,那笑中飽含著風霜的浸蝕,這二十幾年來的辛酸、苦痛,分明是那般殘忍的話說到他口中卻顯得如此雲淡風輕。
玉曦抬頭看著眼前的帝王,他的眼角生出了許多的細紋,白髮蒼蒼,卻依稀可以看到他年輕時候的影子,那般堅毅的眉目,一代明君,二十幾年來將這朔天王朝管治的井井有條,逐漸走向盛世,紛亂的朝綱平穩,外夷卸甲稱臣,二十多年的時間,卻始終屹立不倒。
“這天闕是眾多鮮血堆砌而成的,他們或無辜、或有罪,都已經湮滅在了這天闕之中,要想生存下來,便要做這其中的強者,要麼殺人要麼被殺,而朕,當初也是靠著這般意念登上了皇位。”
祈帝的這番話說的慨然,竟讓她那原本迷茫的心豁然清明起來。
果真如外界傳聞,這皇宮便是個大染坊,或許當真是是在這宮中待久了,自己也會變得如那些人一般,雙手沾滿血腥,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不得不犧牲掉一些微不足道的東西,抑或是一條人命。
祈帝彷彿還沉醉在往昔,渾濁的雙目中竟泛著幽幽的明光,“不過朕這一生,卻殺錯了一個人”
“皇上是指……”玉曦不明白皇上口中的那個人是何人,但是好奇心卻忍不住驅使她問下去。
“玉淵,當年的鎮國大將軍玉淵。”
像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祈帝繼又自顧自地說道:“朕當初心忌玉淵權勢之大,威脅皇權,便任由太子一黨胡作非為,而玉淵暗中又同永安侯一黨,自是扶持溟兒,之後穹國來犯,朕便派出玉淵與永安侯一同領命出兵穹國,然而不久後卻傳出玉淵通關叛國的訊息,朕當時對永安侯早已心有餘悸,便順了太子的話除去了玉淵,命太子一黨當夜率兵緝拿玉淵,卻不想玉淵被逼自盡。”
說到這裡,祈帝眼中盡是痛楚,“朕當年自是知曉權勢的平衡,本打算除去玉淵扶持永安侯,當年永安侯隱忍蟄伏,並非像玉淵那般鋒芒畢露,卻不想,在玉淵死後朕才得知,原來永安侯暗中早已與太子一黨私通,忠良之將卻慘死朕手中,而如今永安侯權勢滔天為所欲為也是朕一手造成的。”
祈帝說完,玉曦良久沒有說話,祈帝的話如一聲悶雷炸在她心頭,她的心猛地一沉,似是被千斤重石用力墜下,再難平復。
原來這便是當年的真相,雖同當初江臨墨對自己所說一般,然而卻省掉了最重要的一個人——永安侯。
玉曦恍然想起那年曾扮作江卿蓉的隨行丫鬟入宮,誤入了那口古井之中,無意間聽到了那次密探,如今玉曦終是明白當年華妃所說的那句話。
——“我們可不能走當年和玉淵一樣的路,侯爺如今雖兵權在握,然而自當年玉淵叛亂後,卻只能得到玉淵麾下的一半兵權,而皇上對侯爺百般偏護,也多虧了當年的袖手旁觀罷了。”
原來冥冥之中,自己竟也被江臨墨利用入了這皇宮之中,不過她如今早已學會坦然接受了,原來果真如他們所說,若要得知自己的身世,必要入宮。
這話其實一點也不假,她想或許很快,她便能查出自己真正的身份。
然而若真如江臨墨所說,她是玉淵的生女玉曦和,殺父仇人就在眼前,她是忘卻仇恨逃離深宮,還是謹記復仇鋪就血路?
見玉曦久久沒有說話,祈帝繼又輕嘆道:“朕想或許同你說這些你並不明白,都是陳年往事了,過去了便讓它過去吧。”
“那玉曦斗膽一問,不知皇上可知玉將軍滅門又是在幾年前?”玉曦突然出聲問道,她的聲音輕而細,像是碎珠的玲瓏一般落在地上,分明是極輕的聲音,卻直刺人耳。
祈帝思索了片刻,說道:“若朕沒有記錯的話,正是四年前。”
四年前?
玉曦只覺得腦中一片空白,反覆迴盪著這句話,她的心像是沉到了湖底,冰冷的湖水拍打著她的軀體,冷意襲來讓她竟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