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權力後有族長。就如沈福海,在老太太支援下穩佔族長名份,可最終不還是被輕易趕下臺。族長之名固然重要,可真正使族人擰成一股繩,民心所向者才是無冕之王。
二叔公向前念道:“雲州姜家,傳承百年。得聖人之教化,族中子弟清正,未曾有辱家風……”
長長一段咬文嚼字,大致意思卻是姜成文不守家規,於陳家有愧,於家族有虧。他身為族中長輩沒教導好便是一樁大錯,在此向祖先認罪,向族人賠不是,同時也向陳家道歉。
姜通判倒是想說這段話,可輩分不高,輪不到他作秀。他只能眼睜睜看著二叔在族人中的聲望再漲一大截。
章氏掐著陳縣丞表態:“家大業大,難免有所疏漏。兩家世交,陳家亦不會過分苛責。”
讀書人就是明理。這是姜二叔公的心聲。
陳縣丞唱了紅臉,章氏也站出來唱白臉:本來我等不想多追究,只是我閨女差點被捅個對穿,始作俑者是否該受罰?姜家守衛如此森嚴,都能縱容此事,也該多多注意。
甚至她半威脅道:“得虧巧姐躲過,但府中老弱婦孺亦不少,平日難免有口角。若是都效仿於此,長此以往家宅不寧。”
說完她恢復溫和的笑意,躬身告罪:我一外人,實不該多管貴府之事。若有不當之處,敬請海涵。
陳縣丞笑得像個彌勒佛:“內子出於京城章氏,家中以武起家,脾氣就是直爽。”
一番赤果果的炫耀後,眾人總算記起平日低調的陳夫人來歷。京城章氏,雖然不顯山不露水,但那也不是顆軟柿子。
宜悠瞪大眼睛,她總算明白何為卸磨殺驢,何為秋後算賬,何為狼狽為奸,何為炫耀,何為讓人有苦說不出!
陳縣丞和章氏雖然對內雞飛狗跳,但對外簡一唱一和,這配合簡直絕了。
不信各位且看,那邊王表妹臉白的如蠟紙,身子抖成糠篩,渾身上下搖搖欲墜。姜表哥扶住他,欲要化身咆哮馬,卻被王氏死死壓住。
姜二叔公完全胳膊肘朝陳家拐:“上蒼有好生之德,王氏腹中有子,待起產下後,即往家廟祈福。”
前面說過,大越家廟與後世那種好吃好喝好伺候且清靜的佛門避難聖地不同。一入家廟,衣食住行皆需自己動手。
想穿衣,自己種棉採麻織布縫紉;
想吃飯,自己種田打糧,劈柴少火炊粥;
住房漏雨,自己和泥抹屋頂;
悶了欲要出行,對不住,您是來贖罪不是來度假的,悶了抄家規打發時間!
如此嚴苛的規定,使得家廟成為每個族人心中的噩夢。且一入家廟,證明此人德行有虧,即使期滿歸家,亦會低人一頭。
王表妹總算如願入了姜家,只不過,迎接她的不是原先想象中的寬宅廣廈、華服美婢。而姜成文,已有子女且經歷退親的他,再不會找到太好的姻緣。以他人品才學,今生怕是難成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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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族已開,章氏來之前已帶全文定之物、生辰八字與婚書。
收回巧姐一干事物,她剛想將婚書抽回,倚靠著宜悠的巧姐卻施施然走上前。自章氏手中抽出婚書,她走上前,將其投入宗祠前燃香的炭火盆中。
火苗一竄老高,二人婚書灰飛煙滅。
而後她挺直身板,走到姜成文與王表妹面前。伸出雙手,一左一右牽起二人雙手,將其搭在一起,朝王氏笑笑。
“王表妹是伯母看著長大,品行定是極好。你二人既兩情相悅,那我成全你們,祝你們白頭到老。”
酒窩再現,笑容甜美,除卻姜家長房,在場眾人都得誇一聲陳家小姐大度知禮。
而姜成文和王霜卻覺一股寒意順著脊柱往上爬。
白頭到老,他們還有這可能?即便沒問出來,兩人卻是心裡有底。
帶著得體的笑容,巧姐一路走回來,心中全是冷笑。這對賤|人既然如此相親相愛,那還是綁在一處相親相愛一輩子的好,免得姜成文禍害別家好姑娘。
“沒事了。”
宜悠牽住她,雖不理解巧姐此舉用意,但她卻看到了日後結果。
在家廟呆過且劣跡斑斑的宗婦,懦弱無能的宗子。要麼姜家長房敗落,要麼姜家走向滅亡。
相信以姜二叔公的才智,定不會任由姜成文毀滅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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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宗祠這一邊徹底忙完,吳媽媽悄悄走進,帶來一絕佳訊息:錢大召集縣城閒散民兵,已到雲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