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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紹珩瞭然一笑,點頭道:“那咱們改天。”

“好。” 騰作春笑吟吟地在他辦公桌上拈起一支鋼筆輕輕轉著,道:

“紹珩,有些事……我這個做師兄的,得提你一句。”

“師兄請說。”

騰作春意味深長地看了虞紹珩一眼,所有所思地說:“不管是在六局還是在部裡,你的家世,本來就叫人眼熱,要是你再……”他砸了下嘴,笑道:

“有些事,你自己覺得沒什麼,卻招別人的閒話。”

虞紹珩聽著,心裡暗忖他大概是要說凜子的事,情報部這種地方真是沒有隱秘可言,誰知騰作春接下來一句話卻全然出乎他意料之外:

“這兩天我不止聽一個人說了,你一早到蔡部長在那兒去聊天,還給長官洗了飯盒。”

虞紹珩看著他調侃的笑意,回想起那天在蔡廷初辦公室的情形,隱約明白過來,訝然苦笑著搖了搖頭:“其實那天……”

騰作春擺手止住了他的話,“興許你是順手的事兒,可你知道別人怎麼說?虞大少都給長官洗飯盒了,以後叫別人可怎麼巴結呢?”

說著,挑了挑眉梢,“這都是私下的話,哪兒說哪兒了啊!”

虞紹珩自嘲地一笑,嘆了口氣:“這種事我是說不清楚了,多謝師兄指點,紹珩受教了。”

騰作春道:“這話就太見外了,我知道你是不在意旁人閒話的,只不過在我們做事,說不好哪一天要借到哪個人的手,人緣處好一點沒壞處。”

送走了騰作春,虞紹珩思量那一日蔡廷初交待他的話,方才咋摸出深意來——“不管你怎麼為人處事,都不要指望別人會對你‘一視同仁’。你太‘客氣’,反而叫人覺得‘偽’。”

一味驕矜固然是叫人側目,身段放得太低竟也是錯。

他慢慢吁了口氣,這世界比他想得還要複雜許多。

待虞紹珩回到棲霞,卻是一家人各有安排,父親被請去給傷殘軍人聯誼會致辭,母親和妹妹出門看戲,連小弟也去了同學家的派對——在家裡吃飯的居然只有他自己,突然的閒暇讓他有些興味索然,想了一想,還是去了暗房。

許久沒拍什麼新照片了,他一邊想著下次有雪的時候,到哪裡去拍雪景,一邊擰開了暗房的門。

黑暗會讓人恐懼,但也能讓人放鬆——只要你相信,自己是這個空間的主人。

幽暗的燈光,映出工作臺上孤零零地夾著一張照片:蓬勃稠密的紫薇花下,梳著兩根辮子的小女孩正凝神仰望面前的花樹。

他站在照片前默默看了一陣,照片裡的輕盈秀美和上午醫院裡的悽然憔悴,漸漸合在了一處。許蘭蓀這件事,他已經儘量用最平靜的方式去解決,真正受到傷害的也許就只有許老夫人和蘇眉了。

他想起早上父親的話和許老夫人那個不近情理的耳光,父親能想到把這件事往蘇眉身上栽幾分,別人自然也會這麼想。許老夫人還可以遷怒蘇眉,那蘇眉呢?

他心裡忽然有些不舒服,他馬上提醒自己,不要對不想幹的人有過多同情,他並不虧欠她什麼。如果讓別人來做這件事,說不定許蘭蓀死得更難堪。

他把目光從那照片上移開,一眼瞥見靠牆放著的監聽裝置,猛然想起,自己倒把這件事給忘了。今天蘇眉必然是住在匡家,許宅空著, 他應該叫人去拆了那些東西。

怎麼就給忘了呢?

他心中自省著走過去,順手擰開了機器——

許家有人?

虞紹珩一驚,這個時候許家怎麼會有人呢?

他把音量調大,戴上耳機,凝神細聽。

裡頭有人走動,步子很輕,還有翻閱紙張書冊的聲音。

有人在許家找東西?

他整個人都猛地緊張起來,是扶桑人嗎?他太大意了,許蘭蓀和凜子,一個突然病故,一個消失不見,扶桑人必然會有所動作。他們去許家找什麼?他現在該叫人過去嗎?

虞紹珩飛快地想著,不覺眉頭已經皺緊了,那邊的聲音倒不緊不慢,十分從容。就在他決定即刻動身去東郊的時候,耳機裡忽然傳出一個奇怪的聲音——他之前監聽了許宅多日,這聲音他是知道的——許家廚房的水燒開了,接著,便聽到急促的腳步聲漸漸遠了。

他雙肩向下一沉,手指釋然地摸了摸眉毛,不由笑出了聲,去找東西的人再放鬆也不至於在別人家裡燒水喝。

這該是許家的人在收拾許蘭蓀的東西,不過這麼晚了,會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