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的二月底,端午跟她的忘年交週末在醫院裡再次碰頭。端午過來拍片,週末因為重感冒哭得有一搭沒一搭地由媽媽抱過來來打吊針。因為周媽媽聊天時順嘴提起周衡一會兒要過來,端午就一直磨磨蹭蹭東拉西扯地不願意走,直到端曼曼下班親自過來逮人。
端午走後不到十分鐘周衡就過來了。帶著一本大部頭的原文書,大不列顛百科全書的厚度,普通人碰都不會碰的那種。
周媽媽簡單交待了幾句推門離開。
週末扁著嘴巴窩在周衡懷裡昏昏欲睡,卻還不忘交待著:“哥哥不要忘了我的雞肉卷,我中午要吃雞肉卷,肯德基的老北京雞肉卷。”(順便,致《任青》)
周衡低頭翻著書頁,漫不經心地回:“好。”
長椅那端不斷流淚打噴嚏的長腿美女在觀察十分鐘後毫不扭捏地推著吊針平移過來。她單手從包包裡捏出一張名片非常利落地伸到周衡眼皮子底下。
“你好,我是盛世的李珊珊,如果你對模特這個行業感興趣請跟我聯絡。”
周衡卻沒有去接那張鮮亮的名片,只緩緩從書頁裡抽出目光,清冷且沒有商量餘地道:“不好意思,不感興趣。”
三月十日深夜這個北方城市降下漫長冬天的最後一場雪。紛紛揚揚的大雪,烈烈有聲的大風。端午用棉被把自己裹成一個蟬蛹,再從厚厚的蛹裡伸出一隻顫巍巍的手一張一張掏空存錢罐裡的票子。
一共是五千二百二十元整。
端午苦惱地盯著那些錢。想要買一塊好一點的手錶和一支也不要太差的手機,五千二百二十很顯然是有點緊張的。她扯著頭髮開始在心裡痛罵那個把她推下樓讓她過早結束兼職生涯的陸雙溪。啊,本來按照她的計劃,要起碼兼職到寒假結束,掙夠七千塊才行。
端曼曼看到端午房間的亮光,不悅地推門進來。
“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不要一直看電子書,你……你把什麼東西埋進被窩了?”
端午再把那捲錢往深處踹踹,面不改色道:“昨天沒洗的內衣。”
端曼曼本來要掀開被子,聞言立刻收手。她撇撇嘴想說端午你真邋遢,但是這是她養出來的女兒,長相隨她,智商隨她,生活習慣也隨她。
“明天上午要是讓我看到你還沒洗,你看我怎麼收拾你。”
端午點頭如搗蒜:“洗洗洗,一定洗。”
“早點睡,不要看電子書了。”
“我知道我知道,再過十分鐘就睡。”
端曼曼繞過床尾替端午把窗戶關嚴實,最後唸叨一遍不要看電子書,尤其不要關了燈偷偷鑽進被窩裡看電子書,就一邊在大腿上抓癢,一邊應著聶東遠的聲音關門出去了。
端午重生似地抖掉瞬間汗津津的棉被,把剛剛踹散的錢劃拉到懷裡。
三月十二日星期六在端午的千呼萬喚中姍姍來遲。端午在家裡不敢表現的太明顯,只在早上出門時看到遛彎回來的聶爺爺脆生生叫了一聲“爺爺早上好”,再佐以神神經經的日式深鞠躬。來到學校看到李一諾依約帶來的太空棉冬日短裙和假透肉打底褲,那渾身透出的喜氣洋洋就遮不住了。
“什麼情況?”
“什麼什麼情況?”
“裝。繼續裝。”
端午於是把手裝進口袋裡咧著嘴巴繼續裝。
上午的四節課實在漫長,端午咬著手指甲怨念為什麼從高二下學期起週六上午都要補課,度日如年。
最後一節自習課,端午終於憋不住在李一諾胳膊上點了點,李一諾眼睛睜開一條縫兒似睡非睡中斜睨著她,端午往窗外看看舉起課本一點點遮住下巴、嘴巴、鼻子,只露出鏡片後面一雙有點害羞的眼睛挾著掩不住的笑意盯著李一諾。
李一諾使壞地重新閉上眼故意不問她。
十一點半,端午開始抓耳撓腮,屁股也在板凳上擰來擰去的,跟長了痔瘡一樣。李一諾替她難受。
“你再擰我就抽你板凳了。”
端午默默怨念:李一諾你以往提到林閔,屁股都要擰成陀螺了!
十二點準時響鈴,端午只用三分鐘的時間就奔下三層樓奔到了校門口。
周衡的車停在左手邊的那排白楊樹下。黑色的SUV。
端午走近一些舉手要敲車窗,卻看到周衡正在打盹。經歷過一場大病,周媽媽對周衡的衣食住行要求都非常嚴格。端午看到他裹得相當厚實,黑色羽絨服裡是件灰白色粗針毛線衣,再往裡是件十分漂亮的不對稱黑色棉襯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