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睡一會兒,我在這裡等她。”喬安明也坐到了沙發上,靠著靠背,靜靜看著任佩茵。
任佩茵以前的個子中等,這些年養得又特別好,所以稍稍發福,但才短短半年,瘦得身形蕭索。
臉色更是不好,因為進食太少,導致臉上面板鬆弛發青。
任佩茵就那樣斜靠在輪椅上打盹,手背上打著留置針,膝蓋上蓋著醫院的毯子。
幸好初秋的陽光甚好,燦金色的陽光鋪蓋在她青灰色的臉上,好歹好看了一些。
可是有那麼一個瞬間,喬安明突然也覺得,任佩茵就會這麼一覺睡過去,再也醒不過來……
鼻子一酸,巨大的悲傷匯成洪流一般從心底湧出來,喬安明一時沒控制住,眼圈就紅了起來。
好在陳媽沒看見,她還在一邊收拾衣服,一邊輕聲跟喬安明搭話聊天。
“喬先生,老太太鬧著要出院,這次回去之後,您多抽些時間陪陪她吧。我本來是勸她回去之後搬您那邊去的,但她不願意,她說您太忙,怕耽誤您正事。”
喬安明沒接話,這幾年他跟任佩茵確實走得太遠,以前好歹還像個母子,這些年甚至像陌生人了。
“我知道老太太心裡怎麼想,這幾年她定期會去廟裡燒香,找老和尚說說話。其實她哪兒是怕耽誤您正事啊,她就是心裡覺得愧對您!”
“愧對我?愧對我什麼?”
“她覺得當年那個杜小姐帶著孩子消失,是被她逼走的,她看出來這些年您都過得不開心…”陳媽說到一半,將手裡的衣服放到沙發上,突然轉身很尷尬地衝喬安明笑了笑:“照理有些話我也不好講,但我服侍老太太這麼多年了,有些話她不講,我就替她講了吧,而且,太太也去世了…”
喬安明揉了揉眉心,紅的眼圈似乎顯得更紅。
“你要替她講什麼?”
“老太太啊,她心裡一直懸著,覺得當年要是不阻攔您和太太離婚,或許這些年大家都不會過得這麼苦。其實老太太的脾氣跟您很像,什麼話都自己悶著,苦也好,委屈也好,都不說出來。您這些年也很少跟她說話,她這日子一天天過,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心裡的悔就更加嚴重起來。”
“悔?”喬安明不知為何,聽到這字他居然笑了出來,“她悔什麼?要悔也應該是我悔。”
“但是老太太看不得您吃苦頭,這些年您人在太太身邊,但是老太太知道,您心都死了。您過得不開心,老太太怎麼會開心?”
“……”
喬安明沒有絲毫表情。
悔或不悔,這種話,現在講毫無意義!
了了那邊的檢查已經做完,結果一切良好,杜箬給喬安明發了條簡訊,他也鬆了一口氣。
老太太估計是被他的簡訊聲吵醒的。
“安明,你出差回來了?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也不叫醒我?”
“是我讓喬先生別叫醒您的,您難得睡一會兒覺。”陳媽解釋,老太太呼呼地吹了口氣,“就你自作主張,我成天躺在床上,還不夠睡?”
喬安明調整了情緒,走到她輪椅旁邊,蹲下來。
“媽,陳媽是為你好,我前段時間太忙,但往後一段會空一些,有時間陪你。”
“真的啊?”她笑了笑,臉上的皮都皺了起來,“哄我的吧,你說不忙啊,我不信!”
“真的,會空一段時間。”喬安明握住任佩茵的手,反覆摩挲。
這雙他記憶中骨骼堅韌的手,為他做飯,為他洗衣,為他在書桌前點燈,獨自將他撫養成人。
可怎麼才一晃眼的功夫,已經骨瘦如柴,青筋突起?
喬安明皺了眉心,胸口悶得厲害,只能扯著嘴笑了笑。
“媽,這回出院後,搬我那邊去住吧?”
“不用,我那住得挺好,陳媽陪我,我過得習慣。”
“陳媽也可以搬過去,我那邊人多熱鬧,你看陳媽現在要照顧你,還得收拾屋子,準備一日三餐,太辛苦,我那下人多,陳媽過去陪你聊天就好。”
任佩茵手指縮了縮,翻過來蓋住喬安明的手背:“真不用,我知道你工作忙,我搬過去你記掛著我,怎麼工作?”
喬安明頓了頓,他在想怎麼跟她提了了的事。
“我是老闆,忙不忙,我說了算。你答應搬我那裡去,我跟你說件事。”
“你這…怎麼,跟你老孃談條件啊!”任佩茵直接就笑開了,她難得這麼好心情:“說吧,我聽聽是好事還是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