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九模糊地辨認出河邊那人一身紅衣,雖看不清模樣,心中卻知道那是阿蘭若。她揣著數個疑問,踩過枯死的草莖,想靠她近些,卻不知為何,始終無法近她的身。
眼看紅衣的身影將陷入濃厚煙塵,她急切道:“你為何要自盡,什麼樣的事,值得你冒著魂飛魄散之苦也要一心求死?”
女子帶笑的聲音隨風飄過來,含著就像蘇陌葉所說的那份灑脫:“是啊,為何呢?”荒火驀地蔓延開來,如一匹猛獸躥至鳳九腳底,她吃了一驚,騰空而起,只感到身子一輕,醒了。
鳳九琢磨了一早上這個夢的預示,沒有琢磨出來什麼。恰逢昨日陪著陌少一同回來的茶茶提著裙子跑進來,提醒她陌少要回神宮了。她昨夜收拾書房,瞧見有個包著糖狐狸的小包裹,上頭貼了個條子給陌少,還打不打算再給陌少。鳳九一拍腦袋,深覺茶茶提點得是時候。殺去書房取了糖狐狸,興沖沖地去找陌少。
蘇陌葉得了一夜好睡。今日總算有個人樣,翩翩佳公子的形神也回來了十之七八。
鳳九豪氣地將糖狐狸朝他座前一丟,蘇陌葉一口茶嗆在喉嚨裡頭:“這個東西,我也有份?”
鳳九大度道:“自然,我院中連掃地的小廝都有一份,沒道理不給你留一份。”邀功似道:“自然你這一份要比他們那一份更大些,且你這個裡頭我還多加了一味糖粉。送去沉曄院中的與你這個口味一樣,聽說沉曄分給了他院中的小童子,小筒子們都覺得這個口味不錯。”
陌少臉上神色變了好幾變,最後定格在不忍和憐憫這兩種上頭,收了糖狐狸向鳳九道:“這事,你同息澤提過沒有?”
鳳九奇道:“我為何要同他提這個?”
陌少臉上越發的不忍且憐憫,道:“啊,沒提最好,記著往後也莫提,對你有好處。”
鳳九被他弄得有些糊塗道:“為何不能提?”
陌少心道因我還想多活兩年,口中卻斟酌道:“哦。因你這個身份,親自做蜜糖賞給下人或贈給我們這些師友,其實都不大合規矩,從前阿蘭若就不做這等事,你若同息澤說了萬一引得他起疑,豈不節外生枝。”
鳳九恍然:“這倒是,這個是卻是我沒想全,還是你慮得周到。”
話說到此處,因提了息澤幾回,有另一事忽然浮上鳳九的心頭,向蘇陌葉道:“我突然想起來,有一事還要請教於你,因我是個陸上的走獸,對水族曉得不多,不過你是水族可能知道,蛟龍的血毒可有什麼解法?”蛟龍的血毒盤踞在息澤體內十幾日未清乾淨,比翼鳥族的藥師們終歸只是地仙,沒有什麼見識,竟診不出這種毒,雖據息澤說不是什麼要緊的毒,卻令鳳九有些擔憂,是以有此一問。
蘇陌葉莫名道:“蛟龍的血毒?蛟龍並非什麼毒物,反倒蛟血還是一種極難得的滋補聖品,且等閒毒物若融入蛟血,頃刻便能被剋制化解。有些巨毒因混的毒物太多,藥師們一貫愛取蛟血為引,先將部分能化解之毒化解,拔出剩下的毒就容易得多。誰同你說蛟血中竟會含毒?”
鳳九懵懵懂懂地看著蘇陌葉,震驚得話都說不利索,“可……可他說他中了蛟血中帶的毒,會,會那樣是因為毒發身不由己之故。”
蘇陌葉給自己倒了杯茶,挑眉道:“誰同你說這話定是在誆你。”茶杯剛沾上唇,猛然頓住,轉頭看她道:“你說他會那樣,會那樣是哪樣?”
鳳九不說話。
蘇陌葉試探道:“他沒有佔你什麼便宜吧?”
鳳九的臉先白了一下,繼而兩腮透出粉來,粉色越暈越濃,一句話的工夫,已像被抹了胭脂般的通紅。
蘇陌葉抽了抽嘴角。這個人是誰,他心中八分明白了。
帝君。
今日他真是倒了血黴,或者說,自他承了連宋的託付進到此處遇到帝君開始,他就一直在倒血黴。帝君追姑娘的路數太過奇詭,恕他搞不明白,但要是讓帝君曉得他攪了他的好事,他會有什麼下場他就太過明白。
鳳九逆光坐在一張梨花椅上,扔呆愣著不知在想什麼。
蘇陌葉咳了一聲,昧著良心補救道:“其實,蛟血這個東西吧,雖能化解一些小毒,但情毒卻不在此列,若是一劑情毒融進蛟血……”
鳳九手背貼著臉,臉上的紅暈退了些,淡聲道:“你想說也許那條蛟龍先中了情毒,將毒過給別人也未可知?但譬如我中了情毒,你沾了我的血,難不成也會染上情毒嗎?世上哪有這樣的情毒,陌少,你不會以為我當真如此好誆吧?”
蘇陌葉乾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