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書房之中,那些人呈上來的密函著實讓他驚愕了一番,他猜到阮亦艾那老狐狸早就揹著他做了一些手腳,卻沒想到他已經做的那麼徹底,當真是半條後路都不留給自己了麼?竟然還敢將女兒送入宮中……
他沉思著,蹙起了眉。
阮妗華上輩子與他相處久了,早就掌握到了他的一些性格特徵,他一向情緒溫和鮮少有大起大落,此刻微微蹙眉,便就是極度不高興了的。可是她此刻雖清楚地感覺到他不高興,但卻還是什麼都沒說,她怕多說多錯,又因自己現在扮的是個沒見識的小女子,需作出一副縮手縮腳的樣子,她吃飯都是噤著聲的,卻愈發覺得有些可悲,上輩子相處起來可不是如今這麼個境況。
於是她默默地吃完,擱下了碗筷。
只是阮妗華卻發現在她擱下碗筷之後,他的眉頭蹙的愈加緊了,似乎更加不悅,她目光掠過魏塵奕的肩膀,看向他身後的李賀,想試圖得到一點點提示,然而那李賀垂著頭雙手交握在身前,完全感應不到她的求救,她有些惱了,上輩子李賀對她可從來都是一副極其狗腿的架勢,趨利避害這點,這些奴才果然是學的比誰都通透。
此刻窗戶還開著,甚是寒涼,她有些坐不住了,想起身去關了窗戶,可是皇帝沒發話,她豈敢擅自站起,只好正襟危坐著,發呆。
“李賀,去關窗。”
“是。”
眼瞅著李賀公公將那窗戶關上,阮妗華才算鬆了一口氣,室內溫暖了起來,覺得總不會有那麼壓抑了。
不過這一頓飯吃的實在不讓人愉快。
“朕昨日應承了你卻依舊食言,是朕的過失,如今封后旨意未下,在冊封之前,你有什麼願望,朕儘可滿足你。”此刻,魏塵奕也用完了膳,慢條斯理地拿著帕子掩著嘴道。
阮妗華沒料到他竟會說這個,怔了片刻,站起伏身笑道:“謝陛下恩典。”覺得這麼個機會難得,心底裡立刻就盤算起來。
“嗯。”他應的極其淡漠,站起後邁步似乎就要離開了。
她雖然沒有真的打算留在宮中度此殘生,可是因難料宮外之事,不知何時才能離開這深深宮闈,如今魏塵奕提起,她自然生了想法,於是也不顧他的冷淡,三步並做兩步走到他面前,垂頭道:“民女此刻就有願望來求陛下,望陛下成全。”
魏塵奕稍感詫異,他雖是應了她,但並不打算這麼快就兌現諾言,而且她這樣子泰然處之和理所當然的模樣,倒是有些不像她之前的作風,他壓下心中疑竇,凝望著她,道:“但說無妨。”
“早間聽聞天下之大,唯有魏城的桐花是在秋季綻放,百姓感懷花神惠澤,因而每至八月初八都是魏城中的花節,好不熱鬧。民女自幼隨母親離開魏城生活,從未見過,如今八月初八將至,民女想去一觀……不知可否……”
聽了此話,魏塵奕驀地轉頭看她,目光略約閃動著,其間摻雜的情緒讓阮妗華看不透,他就這般沉默著看了她半餉,然後啟唇道:“朕記得宮中也栽種了不少桐花樹,花節之時亦有花宴。”
這是要拒絕她?阮妗華暗惱,耐著性子娓娓道來:“陛下不知,花節那一天,白日集市有攤販四處吆喝,美味小吃各處,往來的人呢,有外來趕熱鬧的,也有魏城本地人,因此許多新奇玩意兒都被擺了出來,皆是往日見不到的。尤其入了夜時,可以在花燈迷離的燈光中看雪白的桐花,若那日天公做美,給個天朗氣清的好日子,夜時可見明月,意境更是極好,因而又有文人才子隨性賦詩吟詞,甚至是競相爭猜那花燈謎,熱鬧得很!”
她興致勃勃地說著,一面也小心翼翼地瞅著魏塵奕的臉色,此刻他正側著頭仔細聆聽她所描繪的一點一滴,十分專注,可是他眼底裡閃過的卻不是好奇與興趣,而似乎是……懷念?可是她還未來得急細想,就見他忽然望向她,帶了幾分懷疑:“你說從未去過,怎會這樣熟悉?”
他這一問,恐怕只是出自於對她的試探與不信任,卻恰恰戳到了她痛處,她的眼神一暗,心底酸澀,卻還是強撐著,平靜地回答道:“民女也是聽旁人說的。”
這個旁人,只的卻正是謝秋雨。
相較於自己的靜默無趣,謝秋雨卻恰是不同的,她喜歡到處玩,走遍了魏城大街小巷每一個好玩的地方,更曾揚言自她懂事以來就沒錯過一場花節盛會,後來相熟之後,她亦總是常常同她說起花節上的熱鬧,也會帶些新奇的小玩意給她,那個時候阮妗華總是豔羨不已,思忖著有機會要同她一塊兒去,一塊兒去嚐嚐那些尋常百姓做的好吃的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