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寫道,“無心是誰?”
驚鴻忍了忍,也沒忍住,“白養啊你!無心將你救回來的好嗎!小長生你腦袋不好使嗎!”
我一臉疑惑,救我回來的不是薄情嗎?
驚鴻皺了皺眉,“薄情未同你說起麼?”
我狂搖頭。
“我只能說,祝你好運,孩子。”驚鴻搖了搖頭,再次消失了。
我爬了起來。
為什麼呢?
我突然有點害怕起來。
我再次見到薄情的時候,是幾天後。他似是醉了,卻又筆直地立在紅花叢中,一雙眼風情迷離。
“美大叔你又喝酒啦。”我道。
他只淡淡說了兩個字,纏綿於唇。
我湊過去仔細聽了聽。
花葬。
他醉時時常說起的名字。
花葬花葬,花葬是誰呢。
我有些不高興,那麼不吉利的名字,哪有我的長生彩頭好。
“美大叔,我想我終是得離開這裡了。”我頓了頓,又道,“婆婆說我不屬於這裡,必須得離開。”
他沒有說話。
我突然鼓起勇氣,“薄情你殺了我吧。我願意生生世世徘徊在黃泉。”
他只說了三個字:
“離開罷。”
我咬了咬手指,“好。”
我立在原地未動,半晌,我道,“薄情,雪停了,能再為我下一場嗎?”
他搖頭。
我垂下雙眸,轉身,胸口悶悶地疼。
抬步之際,無數紅花紛揚而起,和著清光,鋪滿蒼穹。
美到極致。
我想,這已經足夠了。
“多謝。”我說。
身後長風拂動。
他未曾留我,他也不必留我。
他心中,早就容不下其他人。
浮世蒼茫,我只是個平凡的姑娘,哪能奢望太多呢。
我一邊走,一邊流淚,真的要離開,原來也捨不得。
我又想起我跌入湖中那一日,滿目都是蒼碧的湖水,暗沉的湖底平沙細細,我痛苦無力地掙扎,逐漸下沉。
平沙微漾,湖水波動。
奇異的花香湧來,我想起了很多。
前世今生。
一抹修長的身形忽然出現,他攬著我,溫柔地下沉。
我失去了所有的知覺。
再醒來時,便看到面前的人,白衣素襮,長身玉立。
與我於混沌中的那抹白影重合,還有那淡淡的奇異的花香。
不管救我的人是不是他,我想,我此生,是忘不了那段白衣了。
那就是他吧。多年之後,我常常這樣想。
茶陵的茶花又開了,一樹一樹,熱鬧非凡。
我坐在田間,看著人們忙忙碌碌。
“長生!幫你阿爹把採好的茶拿去晾一晾!”娘挎著竹籃,對我溫柔地笑。
“哎!”我應一聲,飛跑過去,抱起那隻比我還要高出半個頭的竹筐,邁開腿跑遠。
身後傳來人們的笑聲。
“你們家長生才七八歲吧?可真懂事!”
“生她時可不少折騰呢!你也是受苦了!”
“總算熬到頭了!”
我叫長生,這一年,我八歲。
我清楚地記得很多年以前,我向著那片花海的盡頭,不回頭地走,這一走,便再沒能回去。
他們都是不希望我回去的吧。
這樣也好。
讓我再活一次,像個正常的孩子。
採茶的時節很快過去了,接下來是採蓮,採橘,踏雪,尋梅。
一年又一年。
江南的水又綠了十幾次,採茶的人,也換了一批又一批。
這一年,我的爹爹離奇失蹤,孃親鬱郁病終。
處理完一切後,我脫下素縞,散了墨髮,自門前的竹籬開始,一直前行。
沒有人看到我,大雪的天氣,他們大都在家醅酒煮茶,閒敘天倫。只有一些小孩兒,不怕冷似的,在雪地裡跑著,鬧著,笑容活潑。
我停住了腳步。
茫茫的雪,茫茫的白,只有眼前有一小方被斗笠覆蓋起來的地面。那些雪並沒有掩住那頂斗笠,青黑色的斗笠在一片銀白中分外扎眼。
我彎腰拾起斗笠,露出其下的一口古井來。
井中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