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兩眼一亮:“妹子,咱們有緣。姐姐我是沒什麼本事,但是我家老闆很厲害。”掏出胖子印的易道堂宣傳名片遞到她面前,“要是你相信我,我帶你去找我家老闆,讓他給你驅驅邪提提時運。”
她還是低著頭,一言不發看著我遞過去的東西,接過將它塞進自己的衣袋,小聲道:“謝謝姐姐,現在很晚了,姐姐能不能送我回家?驅邪的事我得跟爸媽商量一下。”
為了易道堂,為了拉到新年第一筆生意,為了這個月的獎金,我忙應道:“你家住哪?”
姑娘家不遠,就在市中心旁的四廠小區,從廣場走十分鐘就能到。
一路上我東拉西扯跟姑娘找話說,可她的話很少,半天才蹦出一句。不知道是因為受了驚,還是因為平常不注意姿態。姑娘一直低著頭,往前探著脖子。背還深深地佝僂著,雙手怯生生絞在一起,看上去無比彆扭。
聊了好半天,我才得到可憐的一點訊息。她叫錢小儀,上高三,今晚是出來補課的。
不一會兒就進了四廠小區。這是個老小區,房子多是二十多年前蓋的,最高的樓不過七層。還不到十二點鐘,小區裡已經沒有燈光,連路燈都熄了。黑黝黝的一片,棟棟整齊的樓房在城市昏黃的夜空下靜默地起伏著。
同姑娘並排著往前走,越往小區裡越黑。周圍安靜極了,只有我們兩人的腳步聲。旁邊的錢小儀低著頭,往前伸著長長的白皙脖子不說話。在夜色的籠罩下,像只探著頭找食吃的鵝。
心中沒來由的很不安。我為什麼會想到這種比喻……
又走了半天,我有些急了:“小儀,還沒到嗎?”
“馬上到,五號樓。”她低著頭小聲答。不知道為什麼,她一開口,我的心情莫名鬆弛了些。
“就在這。” 她又道。一轉身,從小巷裡穿了進去。
我也跟著穿進去,拐過轉角就看到有個單元的二樓亮著燈。黑夜將燈光襯得很亮,照在身上無比安心。怪不得有人說漂泊多年才發現家是最溫暖的港灣,別人家的燈光尚且如此溫暖,要是看到的是自家的燈光該是什麼感覺。
“亮燈的是你家吧?”我問錢小儀。
“嗯。”
我笑道:“你爸媽還在等你呢,他們真愛你啊。”
“什麼愛?!”聲音陡地拔高。然後她停住腳步,微微抬頭看向我,那雙眼睛裡瞬間有一種怨毒的光一閃而過:“不要說他們愛我!讓我飄在這,這就是愛我的方式?!”
一直溫溫吞吞的姑娘忽然怒不可遏,我一愣,心想都怪自己多嘴,這小姑娘八成因為大過年的還要補課生著父母的氣吶。趕緊搜出在電視劇中看到的一句臺詞打圓場:“父母讓你補課也是為你好嘛。”
錢小儀一把拉住了我的手,頭仍半低半抬,上翻的眼裡滿滿溢著怨毒的光。她一眨不眨看著我的眼睛:“不許說他們為我好!”
我一邊尷尬地笑,一邊試圖在腦海中更合適的臺詞想回答她。
冷不防身後傳來一道聲音:“小儀,怎麼才回來?”
回頭一看,一對身穿厚厚棉睡衣的中年夫妻站在樓梯口。男的惡狠狠地盯著我,女的氣呼呼地盯著錢小儀。
見到他們,錢小儀身上的怒氣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微微仰起的頭又深深低了下去,彷彿剛才的抓狂是我眼睛看到的錯覺。
“爸,媽。” 她怯生生喊了一聲,放開我的手朝他們走去。
我趕緊擠出燦爛的笑:“叔叔阿姨你們好,我是小儀的朋友……”
“什麼時候認識的?”打斷我的話,錢小儀爸爸問。
“你姓什麼?叫什麼?家住哪?”錢小儀媽媽問。
“你是大學生嗎?在那所大學讀書?” 錢小儀爸爸問。
“你今晚怎麼遇到我家小儀的?” 錢小儀媽媽問。
“你們幹嘛去了?” 錢小儀爸爸問。
“你們在一起玩過幾次?” 錢小儀媽媽問。
沒等我開口,這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說相聲似的噼裡啪啦問了我好多問題。那兩雙眼睛更是像X光一樣,用嚴厲的目光上上下下,下下上上,將我檢查了好幾遍。
好不容易兩人住了嘴,我趕緊解釋:“我和小儀……”
“以後不要來找我家小儀。”話語再次被錢小儀媽媽打斷,看樣子她很激動,說話時連肩膀都在抖,“全身酒味一看就不正經,不要把我家小儀帶壞了。”
聽到這話,已經走到樓梯口的錢小儀回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