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走出來,摘掉口罩遺憾地告訴他們:“我們盡力了,病人走得很安詳。”
西米緊扎腦仁的那根弦“啪”一聲斷裂,在應曲和懷裡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暈過去。
國宴之後的喜悅被一衝而散,她滿腦子都是西老頭奄奄一息,皮包骨的模樣。
在她記憶裡,這個老頭偏執、果斷,除了腿不好,身體素質是非常好的。她從沒想過西老頭會有一天倒下去。
西老頭在她心裡從來都是一面剛硬的鐵板,永遠是屹立不倒的姿態。
他倒得這麼突然,她甚至沒有機會跟他炫耀。甚至沒有機會堂堂正正站在他面前說:“壞老頭,你看見了嗎?我現在是國宴廚師了!”
她還想風風光光嫁給應曲和,讓老頭看看,當初她選擇逃婚是多麼的明智。
越這樣想,西米越心疼。
想起剛到中國時,水土不服,她半夜高燒。
是西老頭和奶奶,大半夜騎摩托車載她去縣上醫院。
那晚上天太黑,有段路不好走,摩托車栽進了水溝。奶奶抱著西米跳車即時,只受了點小傷,西老頭的腿卻被重物壓骨折,留下了瘸腿的後遺症。
西老頭收養了很多孤兒做徒弟,那個年代中國經濟沒跟上,西家食樓生意也不太好,養一大家子人很吃力。
她還記得最困難的那幾年,總是吃不飽,大師兄和奶奶總是悄悄留一半饅頭塞給她。
西老頭平生最恨誰浪費。
一次西米隨手丟掉吃剩的半串糖葫蘆,被西老頭看見,不僅打了她手板,甚至讓她撿起來吃掉。
西米到現在都記得自己當時多委屈,到現在都記得當時多恨西老頭。恨他讓她撿起糖葫蘆吃掉。
可是現在記起來,小時候的恨真的不值一提了。她什麼都釋然了。
是她不該浪費,怪不得老頭嚴苛。
老頭想讓她嫁給鄒成楓,不過也是為了守住西家傳男不傳女的規則。
按照西家規矩,她本沒有機會學廚,西老頭為她破了例。
某種程度上來講,死板封建的西老頭,對她還是有疼愛的。
——
西文道去世前已經找律師公證好遺囑,西家財產由西米繼承。
西文道的後事辦理結束,西米將西家食樓轉交給了鄒成楓,她還是打算跟應曲和回錦陽,一年後與應食軒約滿,做自己的餐廳。
離開之際,很應景地下起了小雨。
鄒成楓叫住應曲和:“應先生,我能跟你單獨談兩句嗎?”
西米先鑽進車裡,玩著手機等應曲和。
鄒成楓帶著應曲和走出一段距離後,轉身問他:“應先生,西米這丫頭我從小看著長大,她脾氣倔,以後你讓著她點兒。”
應曲和頷首:“那是當然。”
鄒成楓沉吟片刻後又道:“西米她……有沒有給你添太多麻煩?你打算什麼時候跟她結婚?”
應曲和連短暫思考都沒有,隨心脫口而出道:“鄒先生,下輩子我將跟她一起度過,即使有點小麻煩,但比起半輩子的時間,那些又算得上什麼?西老先生剛過世,近期內不太適合求婚。”
其實鄒成楓還是有點擔心的,笑著說:“應先生,我知道您這個身份地位什麼都不缺,您有錢,在錦陽可以一手遮天,但還是請你記住,西米的孃家人都不是孬種,如果你敢欺負她,我們不會放過你。”
應曲和眉眼嚴肅認真,糾正他:“你錯了,我缺一個西米。”
鄒成楓一愣,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話中的意思。
……
計程車開出嘉陵古鎮,到縣城那條盤山路彎彎繞繞。
道路兩旁一邊山,一邊崖壁。
烏雲連著山脈,天空陰沉地幾乎沒有一絲光亮,蒼穹之下除了山和路,以及寥寥幾輛汽車,便只剩暴雨肆虐拍打車窗的聲音。
漂泊大雨如雷神之錘,密密匝匝,接連砸在車窗上。
拐彎時路面太滑,司機差點把車開下懸崖,好容易穩住,吁了口氣大罵一聲:“我擦,早知道這雨來得這麼兇,這趟給再多錢也不走啊。這鬼天氣如果再持續,我估計你們的航班都得延遲。”
剛才車子狂甩的那一下將西米驚出一身冷汗,那個時候應曲和幾乎條件反射抱住她。
西米深吸一口氣,感慨說:“嘉陵很少冬天下這麼大的雨,這次我們真的是運氣好,趕上了。”
話音剛落,汽車衝上山頂,被迫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