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理拉上門那一瞬,鬆出一口氣。有西西西米這樣的徒弟,也怪不得廚痴老闆會好脾氣。
……
經剛才一鬧,西米已經沒有力氣與應曲和再爭執,除了接受,沒有別的抉擇。她坐回火鍋前,自顧自的調製蘸料,耗油、小米椒、蒜末蔥花、大頭菜、酥脆黃豆混合成一碗油碟。
她夾起一片毛肚進沸鍋裡涮,藤椒紅椒隨氣泡翻騰,湯水在沸騰中濺起油花。收回餐筷,毛肚便覆了一層油亮。毛肚進油碟裹一層蘸醬,爽脆鮮辣的口感炸開味蕾。
啪啪啪……
西米身後彷彿有無數紅椒霹靂啪啪如煙花炸開。火辣的刺激令她欲罷不能,蘸醬凸顯了食材的鮮脆,湯料和食材本身,應該花費了不少功夫。
應食軒名不虛傳,這一辣,百味失色,彷彿天地間再沒有一種味道能與之媲美。西米不太能吃這麼辣的東西,額間開始冒晶瑩的汗珠子,白嫩的臉蛋泛起紅,嘴裡“呼哧呼哧”吸涼氣,被辣到這種程度,卻抑制不住繼續嘗試的慾望,開始往鍋裡下鴨腸、牛肉、雞胗。
食物下得樂此不疲,吃得熱火朝天,恩怨暫且被擱置在了一邊。
應曲和給她倒了一杯冰鎮涼茶。她沒好氣地奪過吸一口,反瞪一眼:“心機男,不要臉。”
給打上“心機男”標籤,應曲和無所遮掩地輕笑一聲,嘴角弧度勾勒的足夠溫柔。他抽出一張紙巾,遞到她嘴邊,示意她擦擦嘴週一圈油膩,“我以為你消了氣。”
西米拍開他的手,“好笑嗎?我覺得一點都不!把你的手拿開,誰要你的紙巾?”
他白皙的手背印出紅色手印,與肌膚下青色的筋脈形成鮮明對比。
西米嘴裡咀嚼著藕片,脖子微伸,瞟過去的小眼神注意到他手背的紅手印,兇橫的表情立刻垮掉,內疚感由心而生,有點心疼。
想捧過他的手,給吹吹。
應曲和目光一抬,她立馬心虛地轉過臉,收回偷瞟的小目光,低頭繼續撈鍋中食物。
西米唇週一圈紅油,應曲和好心伸手過來,給她擦嘴,剛觸及她唇角,小姑娘立刻甩開臉,兀自撈起一隻牛肉卷,蘸上小米椒塞進嘴裡。
紅油湯底的辣度已經有很多人不能承受,西米這一口吃掉幾隻小米椒,被極辣嗆住,再被熱湯蒸汽一蒸,眼圈立紅,淚水氤氳,食物一口吐出來,淚水絕提。
她是被辣哭了。
西米鼻腔、胸腔都充斥著火燒一樣的痛苦,張嘴一吐舌頭,幾乎噴出火。辣椒嗆得她痛心疾首,捏緊拳頭捶桌,桌面“砰砰”響。
應曲和趕緊將所有冰茶倒進鍋裡,取出一塊冰,塞進西米嘴裡。
冰涼的物體讓西米急切地像吸允,一口下去,含住冰塊,也含住了應曲和的手指。雖然對方很快的縮回手,但西米的舌間彷彿還殘留著他指尖的溫度。
冰塊在她嘴裡慢慢化開,她坐著一動不動,鼻涕眼淚不受控制下流。
應曲和怕她反抗,一手摁住她的腦袋,一手用溼紙巾替她擦掉嘴週一圈紅油,又換一張紙巾替她擦眼淚。
……
應曲和臨時有事,沒跟西米一起回家。
助理周明送西米回家路上,看見小姑娘嘴周腫了一圈,調侃說:“怎麼樣?我們老闆手藝不錯吧?辣椒藤椒,是他親自採摘、曬乾、處理,普通人可沒機會吃上他的火鍋,也就你這個小徒弟,能這麼有口福。”
西米盯著周明後腦勺,想說什麼又吞回腹中。
回到家已經十一點,只開了玄關一盞壁燈,她脫掉鞋,連拖鞋也懶得去找,光著腳,藉著昏暗的光線往裡走。
上二樓樓梯,差點滑倒,好在手快扶住樓梯圍欄,穩住身體,但腳上似乎踢到什麼東西,緊接著聽見“嘩啦”一聲,什麼東西碎掉。
客廳大燈一瞬明亮,西米下意識用手遮了一下刺眼的燈光。
應曲和站在樓下玄關處脫掉西裝,掛上衣架,解開一顆襯衣紐扣,抬眼看她:“回來了怎麼不開燈?”
西米斜眼看見樓梯轉角處的那隻青花竹石芭蕉紋花瓶,倒在地上,碎了。
上百萬的道光朝花瓶,它,碎了,碎了……
一瞬間所有底氣被抽乾淨,下身灌了鉛似的沉重,腳底壓得越用力,臉色越慘白,她蜷蜷腳趾,立時湧上一股密密匝匝的疼痛,有什麼東西扎進皮肉,鑽心地疼。
腳疼不如心疼。
巨大的愧疚感席捲全身,西米身體彷彿被吸塵器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