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松海膀大腰圓,一面走一面心裡正犯著嘀咕,忽然看到一個黑瘦但面容清秀的年輕人從折柳居大門口迎上來。“你是……”圖松海警覺地看著他,一時愣沒認出來是誰。燕生也未作自我介紹,只是攙著他的手臂,指指樓上說:“圖大人,我們二爺久候多時了。”“哦,哈哈……”圖松海搔搔後腦勺,笑得有點勉強,一邊走一邊說:“我想起來了,你是馮五爺信裡頭提到的燕生吧?”“正是奴才。”燕生說完,就推著他往前進了折柳居的大門。
“喲,還真是個雅緻的好地方!”圖松海一上樓,眼前便一亮,脫口稱讚道。看來包廂內的陳設很合他的品味。圓桌上擺著四樣精緻小菜,都是折柳居的招牌菜,酒杯一共三個,旁邊擱著一把雕花銀壺。安俊一見客人到了,連忙站起身執禮相迎,道:“圖大人好啊!”“安大人,幸會幸會!”圖松海拱手行禮,雖然安俊只一身便服打扮,但反應機敏的圖松海還是一眼認出來他是禮部侍郎安俊。主客三人寒暄過後,大家分賓主而坐。
“咱們雖同朝為官,但既然以便服相見,就彼此不要‘大人’相稱了。大人比我虛長几歲,就直呼我的姓名好了。如何?”一落座,安俊對圖松海建議道。“好,好。”圖松海頗為贊同地點點頭,靠近安俊耳旁悄悄地問:“這裡說話可方便?”安俊笑道:“圖兄大可不必擔心。這間廂房是獨立隔開,左右皆無通連,十分安全。”圖松海眼神深邃,飲了一小口熱酒,緩緩地說:“安老弟恕在下直言,你費了這麼大的周折,到底是要在下幫什麼忙哪?”安俊不慌不忙,端起面前酒杯,道:“來,先敬圖兄一杯。”說完,他一仰脖子,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然後又滿滿地倒上一杯。燕生從未見過二爺如此豪飲,有心擔心地看著他。安俊並不在意,酒中的辛辣味道反倒刺激得他更加清醒。“圖兄有所不知,你我都曾是軍旅之人,說話習慣了直來直往。”“安老弟原來也在軍中任職?”聽他這麼說,圖松海大為驚訝,詢問之餘他怎麼也沒想到眼前這位舉止斯文有禮的禮部侍郎官竟然是行伍出身。“陳年舊事了,不提也罷。”安俊故意打起了太極,夾了一塊醉雞放在嘴裡,決口不提軍中往事。圖松海嘿嘿一笑,說:“馮五爺認的朋友一定不會錯。他在信裡託我多行方便,我連想都不想就一口答應下來。” 他一面說一面晃動著自己的大腦袋,口氣聽起來有賣弄的嫌疑。“來,安老弟,既是軍中兄弟,那我也該敬你,請滿飲此杯!”圖松海乘興又勸安俊的酒。安俊並不推辭,只有言在先:“圖兄的金面在下是一定要給的。只不知圖兄能否出手相助?”他已是一杯熱酒下肚,看到圖松海神情十分嚴肅,說:“願聞其詳。安老弟說說看。”安俊本來就不勝酒力,這回熱酒又喝得急,臉上已泛起紅暈。“哎呀,比不得圖兄海量,我竟有些多了。”安俊撫著自己的額頭,自顧自地笑道。一旁伺候的燕生見狀,端起面前的酒杯,說道:“奴才替我家二爺再敬大人一杯。”圖松海抿了一小口,然後轉頭對安俊說:“明人不說暗話。到底何事,竟勞動得了侍郎大人親自擺酒?”安俊雖有些醉意,頭腦卻很清醒,他聽圖松海這話中已有幾分誠意,便說道:“我想讓您幫我見當年的大將軍王,今日的十四貝子。”圖松海心裡著實吃驚,但表面卻不動聲色。燕生從旁夾了一些肘子肉放到他的盤中。
圖松海不急於表態,安俊仍鎮定自若,又親自執壺為圖松海和自己各斟了滿滿一杯。圖松海酒興一高,興奮地說道:“我們同朝為官,份數同僚。我也不想瞞老弟你。如今替皇家辦事,真是越來越難。你說,一大家子的兄弟,哪個不是龍子鳳孫?偏偏一個又不服一個,這讓我們這些做臣子的怎麼辦?一個都不能得罪,還得裡外不是人。這不,前幾天又來了一個!”他一邊說一邊伸出三根手指,說道,“我呀,現在是兩邊都得伺候好。民間老話說得好,落了毛的鳳凰還終究不是雞!”燕生擔憂地看了安俊一眼。安俊知道,他是怕這個圖松海在打迷糊,不肯真的幫忙。安俊卻不這麼悲觀。在他看來,圖松海就是一隻縱橫官場多年的“老狐狸”,這種人頭腦靈活,城府極深,要獲得他的襄助,一定要拿出獵人的耐心才行。這時,店小二端上熱菜,燕生從他手裡接過來,親自擺到桌上。安俊連忙勸酒,說:“圖兄的苦處,安俊何嘗沒有。來,酒逢知己千杯少,老馮和我說過,圖兄的海量在軍中可算數一數二的!”連著幾杯下肚,圖松海依然面不改色,談笑自若。
酒過三巡,賓主都有些酒足飯飽,三人隨意閒談開來。“我看燕生小兄弟身材壯實,英氣逼人,莫不是也是行伍出身?”圖松海歪著腦袋笑道。安俊連忙接他話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