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林下不敢抬頭,女孩子被罰跪在太陽底下已經很丟人了,又被熟人,尤其還有個奚照庭看見——真令她無比沮喪。
衛太傅見他們來便迎出來了,慄薇姮又問他衛林下犯了什麼錯,衛太傅想了想說道:“沒事,一些家事,小事。”
奚照庭便也看向恨不得把頭低到地上的衛林下,心中暗自疑惑,衛太傅雖然有些古板,但對女兒衛林下一直都十分疼愛,說什麼他也不會信是為了一點小事就責罰於她,況且還是罰跪,剛才他瞧見了她頷下的汗珠兒,想必已經跪了很久。
因有外人來,衛太傅著他們起來了,這一鬧已經跪了半個時辰,衛林下腿都麻了,站起來時一個趔趄,衛風致下意識去扶被衛林下一下躲開,衛太傅讓他們各自回房去反省,衛林下腿開始麻了,像無數的螞蟻在啃一樣,每走一步顫慄都從腳底遍佈兩條腿。
走過花園,又被不知道從哪裡竄出來的燕郡主撞了一下,衛林下本就腿軟,這一撞就歪在了地上,因園丁們早上澆園還有些水跡未乾,弄的衛林下十分狼狽,再加上她的頭髮本來就睡偏了,乍一看倒像受過大刑的。
她走過去了,燕郡主還愣在那兒,直到丫環輕輕叫她,原來是奚臨軒正被太監推著在石徑上走來。
“皇子殿下,您知道衛林下為什麼會被上刑麼?”燕郡主問道。
這個問題,奚臨軒也愣住了。
衛林下可沒敢帶著僥倖想自己會逃過爹爹的責罰,古板的爹誒,唉。於是,月光下,靜悄悄的時候,衛林下自動自覺跪在自己房前的空地上,兩手高舉著厚厚的書。跪了小半個時辰,她爹從院門進來了。
“你可知錯?”衛太傅沉著聲,看月光下女兒沉靜的臉百感交集。
“知錯。”衛林下說道。
“錯在何處?”衛太傅問道。
衛林下抿了抿嘴說道:“女子讀書不為功名利祿,更不該讀幾頁書便有指點世事、菲薄歷史之舉,三從四德才是身為女子的正道,女兒的錯,一是捉刀代筆,二是譖越女子正道。爹,女兒以後不敢了。”聲音越來越小,有些委屈的樣子。
“你既知道為何明知故犯?自恃為父分不清你和風致字型的細微差異?”衛太傅捋著鬍鬚,尾音挑得高高的。
本來就分不清,否則怎麼會讓她捉刀代筆了這麼久,連小時候臨帖她都代寫了好多。
更深夜涼,衛太傅又一向偏疼女兒所以便又訓誡幾句作罷,衛林下都低眉順目應了。
衛林下加起來跪了有一個半時辰,膝蓋都紫了,玉墨拿來她飯時就讓準備的熟雞蛋衛林下讓她先放在一邊,果然,沒一會兒,衛夫人匆匆忙忙來了,一看那青紫的膝蓋便張嘴罵了句“這死老頭子,我說今天把我支出去和人玩牌,原來是算計我女兒。”然後又是心肝肉的叫了一通,看見旁邊盤子裡的幾個紅皮雞蛋又把玉墨誇了一通說她心細。衛林下少有的委屈地抱著母親的胳膊說:娘,您別怪爹爹,是女兒不對,以後不敢了。惹得衛夫人又是一陣心疼,嘴裡說著回頭教訓老頭子。
罰跪之後,衛太傅便不讓衛林下去大書房上學了,燕郡主問他他便推說衛林下身體不好,要休養。慄薇姮不敢直接問衛太傅就轉而問衛風致,衛風致也隨便敷衍他們:病了,確實不舒服。燕郡主柳眉一皺道:“是那大冷地上跪出毛病來了?”衛風致嘿嘿笑兩聲也不答,他們說的熱鬧,只有奚臨軒仍舊不答言,一副萬事不關心的樣子,仍舊緩緩翻著書頁,只是,書上都寫了什麼是全然是入了眼入不了腦。
衛林下到底如何觸怒了她父親,竟連學堂都不許來了。答案,恐怕除了衛家人外人也無從得知了,這實在讓奚臨軒很感興趣。
晚飯時候,奚臨軒多看了衛林下兩眼,她神色很是如常,眼角嘴角都微微翹著,很有禮節的生疏弧度,倒是衛夫人時不時遞給衛太傅一個白眼兒,很是凌厲。
奚臨軒想,衛太傅雖不許她和他們一同上學,但平時應該還是會許她去大書房的,抱著這種想法,奚臨軒每天午後都去大書房坐一會兒,一直坐了五天又上了一回學衛林下都沒來,奚臨軒有小小的惱意,他把這歸結於找不到衛林下受罰的原因。因他來的勤衛太傅便很高興,偶爾碰見還要細心問問他可有疑惑之處,奚臨軒也總是答“沒有”,這讓衛太傅多少有些失望。
直到霍城開始下雪奚臨軒也沒在書房見過衛林下。
霍國封地在偃朝北面疆域,再過一個燕國就是草原,胡人的草原王國,霍城的初雪便來勢洶洶,奚臨軒自小沒見過這樣厚重的雪所以很是新奇,